文采风华
为自己功力不够,现在却叫此人解了个明明白白,当真人不可貌相。他赶紧收起公子哥的做派,正襟拱手道:“敢问先生高姓大名仙乡何处?”
“不敢当。”那人规矩还礼,“在下吴质,陈留定陶县人。”
“久仰久仰!”其实曹丕根本没听说过,但听其解诗便觉他是个人物了,“方才我与刘公幹言谈,他道这诗仅是相思之意,我还以为自己功力不够弄巧成拙了呢!还是先生心明眼亮。”
吴质不但会解诗,更会解人情:“刘公幹非不能深解其意,而是整天操书弄札少了几分平和心境罢了。恕在下直言,公子这诗文非是您这样的身份轻易能作的,此感慨之言必是有感而发,莫非公子有何不如意之事?”
曹丕脸一红,这话怎么能轻易吐露呢?摆摆手道:“不过稍有些惆怅之意,没什么要紧的,情之所至偶得此诗。”
“哦。”吴质并不反驳,又默默吟诵了一遍,低声道,“有两句话在下姑妄言之,公子姑妄听之,若说得不对还请见谅。在下风闻曹公亦颇喜诗赋,精通深谙音律,但似公子这般年纪时也未必能写出这样的作品,公子已青出于蓝,不过……”他话说一半突然蹙眉而止。
“不过什么?”
“在下为公子考虑,这篇诗文万万不要让令尊过目。”
“啊?”曹丕一愣,“为什么?”
吴质的声音越发低沉:“公子已是舞象(舞象,指男人十五岁至二十岁之间)之年,《周礼》有云‘舞象者,舞武也,谓用干戈之小舞也’,公子这个年纪还是前途正盛好勇争强之时,游猎骑射控弓走马,思慕英豪壮志凌云,怎好做此无病呻吟?曹公天生意气超凡,公子的兄弟们又多,个个一表人才,曹公若是见到您做这样的诗,恐怕……嘿嘿……”牵涉萧墙之内的话他就不说了。
一言点醒梦中人,曹丕不禁打了个寒战——父亲鼎盛春秋,前日小妾李氏又添丁进口产下一子,取名唤作曹整,这大大小小各房兄弟们也有十多个了。冲儿受宠自不必说,就是彰儿、植儿、彪儿他们也不次于我,父亲见了这篇诗文,若误以为我不思进取整日哀怨,岂能瞧得上我……他猛然醒悟,真有相见恨晚之感,赶忙再次施礼:“多谢先生指点,承教承教!”
吴质始终保持笑容:“得见公子诗文,果真名不虚传,在下大饱眼福三生有幸。天色不早公子还有家务,在下就此别过。”
“先生慢走。”曹丕想留下他再说几句,但是众仆僮来来往往有碍推心置腹,又见校事官赵达、卢洪溜溜达达走过,此等隐秘之言岂能叫这两个小人听去?
吴质恭恭敬敬连退数步,这才转身而去,刚走了几步忽然又扭头道:“对啦!公子既然喜欢诗赋一道,何不多做些行军阵仗类的作品呢?若有一日父子相伴出征,三军将士高唱公子之凯歌,那该何等雄壮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