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皮之战
就这一下啦!
曹操驻马伞盖下观望腾腾沙场,攥着缰绳的手早就出汗了,却还是沉默不言——人不是铁打钢铸的,再硬的汉子也有个累,再高昂的士气也不会用之不竭;只要顶过这一阵子,等敌人筋疲力尽再反攻。
曹军将士人挤人人挨人,后面的兵拿盾牌顶住前面的脊梁骨,每当敌人一浪扑来时,大家就“嘿咻”一声喊着号子挡住,整个队伍竟似顽石般岿然不动——曹军连连得胜,邺城都拿下了,哪会这么容易就崩溃?两军就这么僵持着,直过了半个时辰仍不见袁军懈怠。
张绣、乐进等将都是有血性汉子,从来上阵打仗不顾命,到这会儿还叫人家压着打,实在忍不住了。乐进也不等什么军令了,把掌中盾牌一抛,高举长矛嚷道:“他妈的!以为老子好欺负的,给我杀啊!”这一嗓子喊出来,他部下扔盾牌的扔盾牌、挺枪的挺枪,当即与敌人干了起来。张绣、徐晃等将见有人交了手,索性也跟着拼了。
曹操见那帮兵痞的火都斗出来了,估摸袁军的士气也耗得差不多了,干脆传下命令全军出击,两军将士针锋相对战了起来。人只要逼到死路上总要挣扎,故而袁军拼了这么久仍锐气不减,曹军却也似狂兽出笼一般,这场仗打得异乎寻常的激烈。锋利的镞镝伴着风声像暴雨般从空而降,射穿了铠甲和头盔,迸出一阵阵临死前的惨号;长矛刺入胸腹,带出片片血雾还有白花花的肚肠;大刀呼啸砍过,半个脑袋旋转着飞起,未倒的身躯兀自张着手臂,朝天空喷着沸腾的血液;被大戟插中脖子的战马一声狂啸,踩着敌人和自己人左冲右撞,把骑士摔到半空中;死尸栽倒在地被人腿马蹄践踏着,压成饼,碎成块,碾成泥……所有人都嘶哑地喊着,机械地杀着,忘我地恣睢着。
袁谭并非无能之辈,或许性格品质上有缺陷,打起仗来却不是孬种。当年袁绍派他到青州时只有几个小县城的地盘,是他逐田楷、败孔融、灭黄巾、打海盗把青州玩命打下来的,也正因如此他才不服袁尚继承大位。今天祸到临头袁谭又把昔日的勇武拿出来了,他穿了极厚的铠甲兜鍪,手舞马矟(shuò)竟带着亲兵冲到了前面,士兵见主帅都拼了,更不顾死活往前冲,枪矛折了再拿佩刀,佩刀失了就用手掐,手臂被斩了兀自牙咬、脑袋撞……真是彻底癫狂了。郭图这会儿已把令旗扔了——已经没了章法还指挥什么?这狂徒拔出佩剑往来驰骋,鼓舞全军将士:“快杀啊!攻灭曹贼有你们的功名富贵!全天下的金银美女都是你们的!杀啊……”
这场仗自天亮开始打,拼了两个多时辰依旧难分胜负,堪堪将近午时,所有人都到了崩溃的边缘。身负重伤的士兵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奋死拼杀的勇士脚步已经开始踉跄,晃动兵器胡乱画着圆圈;强弓硬弩连弦都断了,弓箭兵的手早被勒得鲜血淋漓;骑士胯里夹了一上午战马,这会儿两腿全都打颤了。至于袁军那些助威的鼓号早就放下了——都没劲了。只有郭图还在操着破喉咙叫嚣着,已没人听得懂他喊的是什么……双方都已疲乏,但相较而言仍是袁军更盛一筹,毕竟他们是倚着鬼门关打仗啊。即便累透了还喘着大气,踩着尸体继续冲杀;曹军战死的太多啦,阵势逐渐松散,已经有人开始倒退了。
曹操也没料到这仗会打到这步田地。光脚不怕穿鞋的,袁谭、郭图已别无选择了,不拼就是死;但曹操可不能拿金碗碰他们的瓦罐子,并州高幹会不会造反?三郡乌丸会不会趁乱来侵?辽东公孙度已经跨海夺地了。若是把兵马折腾得筋疲力尽死伤惨重,后面的敌人怎么应付?这恶化的战局他实在看不下去了,沉默良久终于开了口:“鸣金收兵……”
“且慢!主公万不可收兵!”
“呃!”曹操没想到有人敢拦令,而且还是虎豹骑的统领曹纯。
曹纯满脸绝然道:“我军千里蹈敌,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