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从哈特万⑴到加里西亚前线
军官,我的训练差不多全是带着手铐脚镣受的。可是自从师部军事法庭证明我确实没有罪,把我释放那天起,我就又恢复了我以前的职位,并且被委任作本营战史的记录员。”
“你这差使长不了,”杜布中尉涨红了脸,大声嚷道。“我一定想法叫它长不了!”
“长官,我希望长官去报告警卫室,”自愿军官正颜厉色地说。
“你别跟我胡闹,”杜布中尉说。“我会把你送到警卫室去的。咱们后会有期,那时候你就会替自己大大难过起来,因为你还不知道我的厉害,可是到那时候你会知道的。”
杜布中尉气冲冲地走出去了,在气恼中,他完全忘掉不过几分钟以前,他本来满心打算把帅克叫来对他说:“朝我喷一口气,”用这最后的手段来证明帅克违法喝了酒。过了半个钟头他才想起这件事来,可是已经太晚了,因为这中间士兵们都领了一份带甜酒的黑咖啡。
杜布中尉折回敞车上的时候,帅克已经在忙这忙那了。杜布中尉一叫,他像一只绵羊般地从车里蹦出来。
“朝我喷一口气!”杜布中尉向他咆哮道。
帅克就尽他肺里所有的一切朝他喷去,直像一股热风把酿酒厂的香味朝田野刮去一般。
“我闻到的是什么气味,你这畜生?”
“报告长官,您可以闻到甜酒的气味。”
“哦,我可以闻到,对吗?”杜布中尉盛气凌人地嚷道。“这回我可抓着你了。”
“是呀,长官,”帅克非常镇定地说,“我们刚领到为喝咖啡用的一份甜酒,我把甜酒先喝掉了。自然,要是有了新的规定,要我们必须先喝咖啡,后喝甜酒,那我很抱歉,我保证这样的事以后不再发生了。”
杜布中尉一句话没说,迷茫地摇摇头走开了,但是马上又折回来对帅克说:“你们这些人都给我记住,早晚我会叫你们喊饶命的。”他能做到的只是这些,然后他又回到参谋车上去了。他感到自己非说点话不可,因此,他就用贴己的、自由自在的口气对撒格那尔上尉说:“我说,上尉,你觉得怎么样……”
“我失陪一会儿,对不起,”撒格那尔上尉说道,然后他就走到车外边去了。
一刻钟以后,列车向那基-查巴开去了,走过布里斯托夫和大拉得万尼一带被烧毁的村庄。这时他们知道身临战地了。喀尔巴阡山的山坡上到处都是战壕,战壕的两边尽是巨大的弹坑。跨过一条注入拉布尔河的小溪——火车就沿着拉布尔河的上游行驶——他们可以看到新修的桥,和烧焦了的旧桥的桥身。整个山谷都给连凿带挖得百孔干创,土地被蹂躏得看来就像一大群大鼹鼠在上面搭过窝似的。在弹坑的边上散落着奥地利军装的碎片,这是被大雨冲出地面的。那基-查巴的后边,在一棵烧焦了的老松树的乱枝丛中,挂着一只奥地利步兵的靴子,里边还有一块胫骨。这些没有了绿叶的森林或没有了松针的松树,这些没有了树梢的树,和遍是弹孔的孤零零的村庄都印证了炮火所造成的毁坏。
列车沿着新砌成的堤防缓慢地前进,因而全营官兵可以饱览一下战地的景物。那些栽着白十字架的军人坟墓在破坏得糜烂不堪的山坡上形成一片片的白色闪亮着。官兵们仔细端详着那些坟墓,这样他们好逐渐地、但是确信无疑地做好精神准备,来迎接那顶奥地利军帽最后会颁给他们的光荣:跟泥土捏在一起,挂在白十字架上。
密左-拉伯尔兹是炸毁又烧光了的火车站后面的一个停车处,原来的车站只剩下一片被烟熏黑了的墙,上面霹出弯弯曲曲的铜骨。代替烧毁了的车站的,是匆匆新盖起来的一间长形木屋,上面钉满了告示牌子,用各种文字写着:“认购奥地利战争公债!”另外一间长形的木屋是一个红十字会站,从里面走出两个护士,一个胖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