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过一场生死哪!原来大顺听说少爷中了会元,自己跑到街上看榜,正好又同张汧失之交臂。
陈廷敬领着大顺回到李家,天色早已黑了。一家人知道大顺小小年纪,这个把月成天四下里寻找少爷,眼泪都快哭干了,都说这孩子难得的忠义。
陈廷敬细细说了皇上召见的事,月媛却问:“陈大哥,皇上长得什么样儿呀?您去贡院那日,皇上原先本来就站在我跟爹的身边,我就是没看见。”
陈廷敬笑道:“我今日也没看见。”
月媛觉着奇了,说:“哥哥哄我,专门去见皇上,怎么又没看见呢?”
陈廷敬说:“真知道他是皇上了,哪里敢正眼望他?”
月媛仍是不懂,道:“听爹说,皇上同您年纪差不多,您怎么看都不敢看他呢?”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整个夜里说的便都是皇上了,李老先生说:“皇上召见会元,历朝都无先例,又给你赐名,这都是齐天恩典哪!”
月媛问道:“这么说,殿试过后,皇上肯定要点陈大哥状元了?”
田妈笑道:“要依我说,这个状元是月媛小姐从大街上捡回来的。”
李老先生怪田妈这话唐突,当着客人嘴上却说得缓和,道:“这是如何说呢?”
不等田妈答话,陈廷敬笑道:“真是感激月媛妹妹,那日三伙人捉的要捉我,杀的要杀我,要不是她领着,我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只怕早成刀入冤鬼了。月媛妹妹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哩!”
李老先生这才明白田妈的意思,也笑了起来,说:“我平日只怪这孩子太野,不像个女儿家,田妈出门买东买西,她总是缠着跟出去。这回还真亏得她认得胡同里的路。”
月媛甚是得意,只道往哪儿走着道儿近,哪儿有个角落可以捉迷藏,哪家门前的石狮子最好看,哪家门口要小心狗咬,她心里都是清清楚楚的。今儿大伙儿都很高兴,围炉说话直到深夜才散去歇息。
陈廷敬背后又问了大顺许多张汧的话,他是个凡事都从宽厚处着想的人,只当张汧肯定别有难处,心里也不再怪人家了。他知道张汧曾托高士奇送银子,如今李振邺的案子未了,也难免有些担心。猜想张汧离开快活林,八成是因了这事。
直到殿试那日,陈廷敬才在太和殿前见着了张汧。张汧先向陈廷敬道了喜,再说到他早已身无分文,只得托付店家照顾大顺,自己另投朋友去了。陈廷敬也不往心里去,倒是暗自庆幸张汧到底没出事。这日太和殿外森严壁垒,满是带刀兵勇。贡士们身着朝服,早早儿候在殿外。
张汧自然很为陈廷敬高兴,说:“大伙都说兄弟您先解元,再会元,眼看着必定又是状元啊。”
陈廷敬摇头笑道:“果能应了兄台吉言,自是祖宗保佑得好。但连中三元,古来少有,兄弟我不敢奢望!”
说话间纠仪官过来了,贡士们都安静下来。
进了太和殿,却见殿内座椅早已安置停当,桌上摆放好了试卷。贡士们依次坐下,都是屏息静气,不敢随意四顾。王公臣工们悉数到场,同众考官们分列四周,肃穆而立。陈廷敬经历了这番风波,早没了怯场之感,仔细读了考卷,闭目良久,直到文章成竹在胸,方才从容落笔。
殿试直到日落之前方罢,贡士们小心交了试卷,袖手出来。出殿之后大家都不敢多话,直到出了午门,方才相互奉承,说的尽是吉言。张汧一直不知道这些日子陈敬是怎么过来的,这会儿方才有暇问及。陈敬心有顾忌,并不细细道来,只道夜里出门闲逛,无意间遇了歹人,便逃到李老先生家去了。碰巧那日夜里李误被杀,他被诬为凶手,只好躲起来了。张汧只道这事真是奇,可以叫人拿去说书了。时候不早,两人执手别过。陈敬仍回李家去,张汧这会儿已落脚到山西会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