祢衡搅宴
宁可饿死在首阳山下。似此等愚鲁之辈,为何后世褒扬?”
何夔心头一颤,知道这是正话反说,冲着自己曾被袁术挟持充任伪职的事来的,欲拿伯夷来贬低自己。想至此他不禁苦笑:我好心给他个台阶,他反而出言讥讽,好良言难劝该死鬼,他既自取其祸,我也只得听之任之了。
何夔正襟危坐不理他,一旁却恼了蒋幹。蒋子翼年纪虽轻,却是江淮第一善辩之士,三寸不烂之舌驳倒无数能言之人,自许都建立,便受邀入京充任博士。今日见祢衡太过张狂,不待他再出言,便横插一杠道:“非也非也!‘伯夷隘,柳下惠不恭’之论乃世俗小儿无端刻薄之语,孟子有云‘有不虞之誉,有求全之毁’你祢正平求全责备不识时务!我等虽非十全之才,然亦效力于朝堂,造福于百姓,未有一日敢玩忽苟安。而你祢正平既不能为天下苍生效犬马之力,就该以此为耻深居简出,竟还有脸面指天画地坐抬声价?文举上书引荐、曹公连番征辟,你不肯前来是为不义;上得堂来妄自尊大出口伤人是为不仁!‘仁,人之安宅也;义,人之正路也。旷安句而弗居,舍正路而不由’有何脸面生于天地之间?窃为君耻之!”
蒋幹不愧为舌辨之才,这一番话似千钧重锤掷地有声,曹操等人听了大感出气,不禁笑嘻嘻望着祢衡,料他这次要甘拜下风了。祢衡倒也真被他镇住一时,顿了片刻才道:“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他闻蒋幹方才的话中大引《孟子》之言,便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哼!”蒋幹长出口气,没好气道,“恕学生我才疏学浅,不明君之所言。何为可为?何又为不可为?难不成你祢正平所为者便是可为,不能为者就是不可为吧?巧言令色鲜矣仁!”
“蒋兄息怒,且听小弟慢慢讲来。”祢衡已领教他口舌之利,自度不可与他强辩,语气和蔼下来,缓缓讲述道,“昔太公、伯夷俱贤也,并出周国,皆见武王。太公登台拜帅,伐纣兴周受封齐国;伯夷恪守臣节,倡言仁义饿死首阳。夫同为大贤者,何以天壤之别?是故操行有常贤,仕宦无常遇。贤不贤,才也;遇不遇,时也。”说话间,他眼睛扫视着堂上诸人,“或高才洁行,不遇,退在下流;薄能浊操,遇,在众人上。太公望,王佐之才,生于武王之世,故如鱼得水建功立业;伯夷,帝佐之才,出于王者之世,所以只得独抱高洁饿死山间。”
蒋幹一听此言眉毛都立起来了,祢衡这话分明夸耀自己是帝佐之才,在座的是王佐之才,他比大家都高一个等级。蒋幹还欲再辩,却见祢衡把手一摆,示意还没说完,作了个罗圈揖接着道:“列公都是大汉忠良,饱学之士,有的历经劫难从龙东归,有的不避险阻来至新都,所为者不过是振兴皇纲重整天下。恕在下鲁莽相问,列公可保汉室之中兴吗?”他这样一问,众人面面相觑;祢衡却又道,“今天子权柄尽赋他人,八荒土地分崩离析,正似春秋之乱。春秋者无义战,不过尊王攘夷自树权威之把戏耳……”
听祢衡说出“尊王攘夷自树权威之把戏”,曹操怒不可遏,恨不得立时拔剑斩此狂徒。但是踌躇再三,他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昔日残杀边让、袁忠、桓邵时的情景。当初杀三士而使兖州士人生疑,张邈、陈宫之叛几乎断送性命前程;如今他已经是朝廷主宰,若因杀一祢衡而惑天下之心,是谓损人而不能利己……越思越想曹操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沉住气且看祢衡与蒋幹对峙。
“遍观古今之仁义者,孟子有云‘尧舜,性之也;汤武,身之也;五霸,假之也。久假而不归,恶知其非有也?’至于五霸七雄之下,人心更不可问了!”祢衡目光曈曈,悲切切看着蒋幹,“蒋子翼,久闻你自幼勤学,本有高洁之志,而逢此道德沦丧之世,岂能有所作为?蒋兄虽怀满腹经纶,然则这天下岂是靠几位博士、几部经典就可挽回的吗?即便有朝一日浑圆一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