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罗斯,莫伯雷医生,细节的重要性
。突然间戴维两臂展开,鸽食随之成一线抛向空中,两只颇沉的鸽子跑来他袖子上啄食,接下来他已经躺在地上了,爸爸的外套在他脑袋下面,而好奇的旁观者--还有受惊的鸽子们--盯着他看,厚厚的云的剪影映在他们脑后,像浅薄的气球。爸爸说他晕过去了,如果不是他脑袋里有以前未曾听过的声响和耳语,还隐约记得一片森林和狼嚎,戴维会觉得爸爸说得没错。他听见罗斯问需不需要她帮忙,爸爸回答不用,他会带戴维回家让他睡下。爸爸叫了辆出租车把他们送到自己的车那里。开车前他告诉罗斯,稍后他会打电话给她。
那天夜里,戴维躺在房里的时候,脑袋里的低声细语里加入了书的声音。他不得不用枕头蒙住耳朵,赶走那些不停不休的谈话声--最古老的故事从沉睡中醒来了,他们要寻找一个生长的地方。
莫伯雷医生的办公室在一幢有着大露台的房子里,位于伦敦市中心一条绿树成荫的街道,非常安静。办公室地板上铺着昂贵的地毯,墙壁上挂着大海航船的画。一位头发雪白的老年秘书坐在候诊室里一张桌子后面翻整文件,打字以及接电话。戴维坐在旁边的一张大沙发上,爸爸在他身旁。一座祖父钟在角落里quot;滴答quot;走着。戴维和爸爸都不说话,大半原因是因为屋里太安静,他们说点什么都会被桌子后面那位女士旁听,可是戴维却还感到,爸爸在生他的气。
鸽子广场那次之后,戴维又有两次突发性晕厥,一次比一次昏迷的时间长,一次比一次在他脑子里留下更多奇怪的印象:一座城堡,城墙上旗帜飘扬;一座森林,长满了树皮会流血的树;还有一个没看清楚的身影,弯腰驼背,肮脏可怜,在那个怪异世界的阴影里四处游荡,等待着什么。戴维爸爸带他去看过家庭医生本森先生,可本森先生没发现戴维有什么毛病,他把戴维送到一家大医院看专家门诊。专家用光照他的眼睛,做了脑部检查,问了他一些问题,又问了爸爸更多的问题,有些是关于戴维妈妈和她的死。医生跟爸爸谈话时让戴维等在外面,爸爸出来的时候一脸怒容。这就是他们最终来到莫伯雷医生办公室的原因。
莫伯雷先生是位精神病医生。
秘书办公桌里一声传呼器,她朝爸爸和戴维点了点头。
quot;他可以进去了。quot;她说。
quot;去吧。quot;爸爸说。
quot;你不跟我一块儿吗?quot;戴维问。
爸爸摇了摇头,戴维明白他已经跟莫伯雷医生谈过了,大概是电话里说的。
quot;他想单独见你。别担心,我会等你结束。quot;
戴维跟随秘书走进另一间屋子。这间比候诊室还要大,还要豪华,有着柔软的靠椅和坐凳。墙上排列着书,但和戴维读的那些不一样。戴维觉得他一来就能听见书跟书之间在说话。它们说的大部分他听不懂,可是它们说得很--慢--很--慢,好像它们要说的话非常重要,或者听它们说话的人是笨蛋。有些书听起来是在争论什么,用那种乌拉--乌拉--乌拉的腔调,就是无线电里专家人士讲话的样子:他们一个轮一个地致词,周围聆听的是其他专家人士,演讲者就拼命展示自己的聪明才智。
戴维被书搅得心神不宁。
一个灰头发灰胡子的矮个男人坐在一张古董桌子后面,那桌子对他来说显得太大了点。他戴着一副矩形眼镜,有根金色的挂链防止它滑掉。颈上松松地打着个红黑相间的蝴蝶结领结,一身深色衣服松垮跨的。
quot;欢迎你,quot;他说,quot;我是莫伯雷医生,你是戴维吧。quot;
戴维点点头。莫伯雷医生请戴维坐下,然后开始翻阅桌上的一个笔记本,不管他看到哪儿,都用手在胡须上拽啊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