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七月初时,他接到祖母去世的消息。克郎正在做开店的准备,妹妹荣美子打电话到店里。
他知道祖母身体不好,肝脏和肾脏都出了问题,随时都可能撒手人寰,但克郎还是没有回家。虽然他很挂念祖母,却因为某种原因不想回去。
“明天是守灵夜,后天要举行葬礼。哥哥,你甚么时候回来?”荣美子问。
克郎把拿着电话的手架在吧台上,用另一只手抓了抓头。
“我要上班,要问一下老板才知道。”
电话中传来荣美子用力吸了一口气的声音。
“你不是只在店里帮忙而已吗?你不是说,之前店里只有老板一个人在张罗?还说休息一、两天都不会有问题吗?还说因为随时可以休息,所以决定在这家店上班吗?”
荣美子说得没错,她记忆力很好,也很精明,无法用三言两语敷衍她。克郎沉默不语。
“你不回来会很伤脑筋,”荣美子尖声说道,“爸爸身体不好,妈妈照顾奶奶也累坏了,而且,你从小是奶奶带大的,应该回来参加葬礼。”
克郎叹了一口气,“好,我会想办法。”
“尽可能早一点回来,最好是今天晚上。”
“不可能啦。”
“那明天早上,最晚在中午之前要回来。”
“我考虑看看。”
“要认真考虑,因为之前你都为所欲为。”
你甚么态度啊——克郎想要抱怨,但妹妹已经挂了电话。
挂上电话后,他坐在高脚椅上,呆然地看着墙上的画。画中是冲绳的沙滩。老板喜欢冲绳,所以,这家小酒吧内放了很多令人联想到冲绳的小物品。
克郎的视线移向酒吧角落,那里放了一张藤椅和一把木吉他,都是克郎专用的。当客人点歌时,他就会坐在藤椅上边弹边唱。虽然也有客人随着他的吉他演奏唱歌,但大部份都是克郎自弹自唱。第一次听他唱歌的客人都会惊讶,说他的歌喉听起来像专业歌手,甚至不时有人建议他去当歌手。
不行啦,不行啦。虽然他嘴上谦虚地回答,但每次都在心里嘀咕:“我早就在找机会当歌手了。”他也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决定从大学辍学。
他从中学开始对音乐产生了兴趣。中学二年级时,他去同学家玩,看到同学家有一把吉他。同学说,那把吉他是他哥哥的,也教了他怎么弹。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碰吉他,一开始,他的手指不灵活,但练习几次后,可以弹简单乐曲的一小节。当时的喜悦难以用言语形容,他全身感受到上音乐课吹直笛时难以体会到的快乐。
几天后,他鼓起勇气向父母要求,他想要一把吉他。父亲经营一家鲜鱼店,过着和音乐完全无缘的生活。他瞪着眼睛大发雷霆,叫他不要去交那种坏朋友。父亲的认知中,弹吉他的年轻人都是不良份子。
我一定会用功读书,一定会考进本地最好的高中,如果考不进,就把吉他丢掉,以后再也不弹了——他一个劲地拜托,说出了他所有能够想到的承诺。
在此之前,克郎从来没有要求过任何东西,所以,父母也吓了一跳。母亲的态度先软化了,最后,父亲也不再坚持,但他们并没有带他去乐器行,而是去当铺,只愿意帮他买流当的吉他。
“搞不好不久之后就要丢掉,没必要买那么贵的。”父亲板着脸说。
即使是流当品,克郎也欣喜若狂。那天晚上睡觉时,他把新买的中古木吉他放在枕边。
他参考去旧书店买的教材,几乎每天都在练吉他。因为和父母之间有约定,所以,他很认真读书,成绩进步出色。因为这个缘故,即使假日克郎在二楼的房间弹吉他,父母也从来不骂他。之后,他顺利考进了第一志愿的高中。
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