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你甚么时候回东京?”
葬礼的第二天,克郎正在吃午餐,头上绑着毛巾的健夫从店里走进来问道。“鱼松”从今天开始营业,克郎从自己房间的窗户看到健夫一大早就开着厢型车去进货。
“还没有决定。”克郎小声地回答。
“你可以在这里浪费时间吗?你说的音乐之路,可以走得这么轻松吗?”
“我哪有浪费时间?我也有很多考量。”
“你考量甚么?”
“没必要一一说出来吧?”
“三年前,你说得斩钉截铁,既然这样,就要带着誓死的决心冲到底。”
“少烦我,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啦。”克郎放下筷子站了起来,加奈子在厨房一脸担心地看着他们。
傍晚时,克郎走出家门。当然是为了去浪矢杂货店。昨天深夜,他把第二封信投进了铁卷门的投递口。
打开牛奶箱,发现和昨天一样,放着克郎使用的信封。回信者果然每天都来检查有没有收到谘商的信吗?
克郎和昨天一样,在附近的公园看了回信。回信的内容如下。
不管是大店还是小店,店就是店。你不是因为那家店,才能读到大学吗?既然生意不好做,身为儿子的你,不是应该想办法吗?
你说你的父母支持你走音乐这条路。只要不是作奸犯科,无论儿女做甚么,正常的父母都会支持,但是,做儿女的可以把父母的好意当成挡箭牌吗?
我并没有叫你放弃音乐,你可以把音乐当成是兴趣爱好。
恕我直言,你并没有音乐的才华。这种事不需要听你的歌也知道。
因为你努力了三年,都没有任何成果,不是吗?这就证明了你没有才华。
你去看看那些当红的歌手,每个人都没有花太多时间就受到了瞩目。身上有特殊光环时,一定有人会发现,但是,至今没有人发现你,你就必须承认这一点。
你不喜欢别人称你为艺术家吗?代表你这方面的感觉已经落伍了。总之,听我一句话,马上去当鲜鱼店的老板吧。
克郎咬着嘴唇。和上次一样,这次的回信内容也很过分,又把自己骂得狗血淋头。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感到太大的愤怒,对方写得这么彻底,反而让他感到痛快。
克郎又看了一次信的内容,忍不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说得没错。他不得不承认内心涌起了认同答覆信内容的想法。虽然对方言词很没礼貌,却说到了重点。假如自己具备了特殊的光环,别人就会注意到自己——克郎很清楚这一点,但之前都不愿面对这个事实,自我安慰说,只是运气还没有降临到自己身上,其实只要有才华,根本不需要甚么运气。
至今为止,从来没有人对自己说过这些话。音乐这条路很险峻,不如趁早放弃——大家最多只是点到为止,因为他们不想对自己说的话负责,但是,这个回信者不一样,发表的意见始终贯彻一致性。
他再度低头看着信。
话说回来,这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可以这么毫不留情,直言不讳。一般人都会用比较委婉的方式表达,但在这封答覆信中,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细腻。有一件事很明确,写回信的并不是克郎所熟悉的浪矢爷爷,那个爷爷用字遣词温和多了。
真希望见见这个人。克郎忍不住想道。书信往来无法传达很多事,他希望和答覆者当面谈谈。
入夜之后,克郎再度溜出家门。他的牛仔裤口袋里当然放了一封信,里面是他写的第三封信。他左思右想后,写了以下的内容。
老实说,我很受打击。因为我没想到会被你骂得体无完肤。我以为自己多少有一点才华,梦想有朝一日,自己的才华能够开花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