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瘦小,但即使年近八十,身体还挺得很直。
“你吃过晚餐了吗?”
“下班后吃了荞麦面。今晚我要住在这里。”
“这样喔,你有告诉芙美子吗?”
“有啊,她也很担心你。你身体怎么样?”
“托你的福,我很好,根本不必特地回来看我。”
“我都已经回来了,还说这种话。”
“我是说,你不必为我担心。对了,我刚才泡了澡,水还没有放掉,应该还很热,你随时可以去泡澡。”
雄治在说话时,视线始终看着矮桌。矮桌上放着信纸,旁边有一个信封,信封上写着“浪矢杂货店收”。
“这是今天晚上送来的吗?”贵之问。
“不,是昨天深夜送来的,我早上才发现。”
“那不是应该今天早上就写回信吗?”
浪矢杂货店会在隔天早上把解答烦恼的答覆信放在牛奶箱内——这是雄治订下的规矩,因此,他每天都凌晨五点半起床。
“不,这位谘商者很体贴,说因为是半夜才送信,所以可以晚一天答覆。”
“是喔。”
真是莫名其妙。贵之忍不住想道。为甚么杂货店的老板要替别人消烦解忧?他当然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因为周刊杂志也曾经上门采访过父亲。之后,上门谘商的信件增加了不少。虽然也有认真谘商的人,但大部份都是小孩子捣蛋,有不少一看就知道是恶作剧,甚至有人在一个晚上投了三十封写了烦恼的信,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内容全都是胡说八道。但是,雄治都一一回覆,当时,贵之忍不住对雄治说:“别理这种人,一看就知道是恶作剧,理会这种人未免太愚蠢了。”
但是,年迈的父亲并不以为意,甚至语带同情地说:“你甚么都不懂。”
“我不懂甚么?”贵之生气地问,雄治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说:
“不管是捣蛋还是恶作剧,写信给‘浪矢杂货店’的人,和真正为了烦恼而上门的人一样,他们内心有破洞,重要的东西正从那个破洞渐渐流失。最好的证明,就是他们一定会来看牛奶箱,会来拿回信。他们很想知道浪矢爷爷收到自己的信后会怎么回答。你想想,即使是乱编的烦恼,要想三十个烦恼也很辛苦。对方费了这么大的工夫,绝对不可能不想知道答案。所以,我会努力想答案后,写回信给他,绝对不能无视别人的心声。”
雄治针对这三十封看似出自同一人之手的烦恼谘商信一一认真回信,在早上之前,把回信放进了牛奶箱。八点的时候,当杂货店拉开铁卷门开始营业时,所有的回信都拿走了。之后,没有再发生过类似的恶作剧;有一天晚上,收到了一张只写了“对不起,谢谢你”这句话的信,笔迹和那三十封信很相似。贵之不会忘记父亲一脸得意地出示那张纸时的表情。
贵之觉得,这件事或许已经成为父亲生命的意义。大约十年前,贵之的母亲罹患心脏病离开人世时,雄治一蹶不振。两个儿女都已经长大成人,离家生活了,对一个即将迈入古稀之年的老人来说,孤单度日的生活太痛苦,足以夺走他活下去的动力。
贵之有一个比他大两岁的姊姊赖子,她和公婆同住,无法照顾父亲,所以,只能由贵之担起照顾父亲的责任。但那时候他刚结婚不久,住在公司宿舍,居住空间不够大,没办法把雄治接去同住。
雄治可能了解一对儿女的难处,所以即使身体不好,仍然没有说杂货店要歇业。贵之也因为父亲的忍耐暂时逃避这件事。
有一天,贵之接到姊姊赖子一通意外的电话。
“我吓了一跳,爸爸一下子变得很有精神,搞不好比妈妈去世之前更有精神。以目前的情况,暂时可以放心了。你最好也回去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