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节
早筹划啊!”
“当然!”袁世凯说:“打电话到天津,把你表叔请来。”
这是指的张镇芳,现任长芦盐运使,袁世凯的私产都交给他经管,所以首先要找他来商量。
其次要找的是民政部侍郎赵秉钧。刚要开口吩咐,心中转念,赵秉钧得到消息,自然会来。此刻他必是多方设法在探听何以有此突变的内幕,不宜占他的工夫。因而决定什么人都不找,自己静下来好好作个打算。
事实静不下来的,那么多姨太太,一个个泫然欲涕,需要他去慰抚,更要抽出工夫来,跟于夫人商量家务。他决定只身出京,先应付了“奉旨即行”的规矩,至于眷口暂时不动,好在袁克定是现任的京官,再有庆王照应,可以放心。
这样谈到下午,袁世凯忽然想起:“有那些客来过?”他问长子。
“我拿门簿来请爸爸过目。”
于是叫门上人将门簿取来,袁世凯翻开一看,倒有七八个名字,但都陌生得很,细看小注,才知道是进京引见的府道之流,大概还不知道“袁大军机”已经出事,循例来拜,都让门上挡驾了。
唯一的一个熟客是“杨侍郎——杨士琦”。袁世凯便问:“杨大人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来通报。”
“杨大人没有下车,投了帖就走了,说家里有远客,忙着要回去接待。”
袁世凯默然无言,将门簿发回,挥挥手打发门上走了,才凄凉地说了一句:“人情冷暖。”
“连赵智庵都不来,亦未免太势利了一点儿。”
“他会来的。”袁世凯说:“如果连他都不来,可真人心大变了。”
赵秉钧果然来了,是黄昏时分,穿一身家常衣服,悄悄儿来的。袁世凯猜的不错,他是去打听内幕去了,载泽与铁良合力相倾,才会有此突变。
“铁宝臣的用意是想进军机。”赵秉钧说:“这可千万不能让他如愿,否则气焰更甚。
王聘卿、段芝泉,他们都会让他压得抬不起头。”
袁世凯点点头,想了一下说道:“你悄悄儿去见庆王,请他密保那琴轩顶我的位子。”
“是!”赵秉钧又问:“宫保预备什么时候出京?”
“你看呢?”
“越快越好!到了天津租界上就不要紧了。”
弦外有音,似乎还不容易自京城脱身,袁世凯表面不动声色,暗中却已定了主意。
等张镇芳一到,闭门密谈,决定到天津暂住,找杨士骧要几万现银子,筹足了盘缠再作道理。
谈到深夜,张镇芳回客房上床,袁世凯只找了袁克定来,告诉他说:“我明天一早,跟你表叔上天津,到了我会打电话回来,你等我走了,再把我的行踪告诉你娘,跟你姨娘。”
袁克定知道事态严重了,便即问道:“要预备什么?”
“找一件旧棉袍。”袁世凯说:“一早去买一张三等票。”
“三等票?”袁克定怕是弄错了,“一张?”
“不错!一张三等票,我什么人都不带。”
“这怕不妥吧?”
“没有什么不妥。”袁世凯想了一下:“也罢,你找个稳当的人陪了我去。”
袁克定遵父命布置,挑了个很老实的听差,关照他一路小心:“别把老爷的身分露出来!也不必太恭敬,只当结的一个伴好了!”他叮嘱又叮嘱:“总之千万别胡说话!”
这夜袁世凯在书房里检点文件,通宵未眠,到得天色微明,饱餐一顿,照往常的规矩,十个煮鸡蛋,两笼蛋糕,一大碗牛奶。吃完换上青布旧棉袍,戴上一顶黑毡帽,用一条旧围巾,绕着脖子遮了半个脸,双手往袖筒里一缩,是个乡下土老儿的样子,谁也认不出来是曾煊赫一时的袁宫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