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节
以立即眉目舒展,右手握拳,使劲在左手掌上捣了一下说道:“对!放手大干!”
放手大干是在五月二十六那天。上午八点多钟,东交民巷一带,滚滚黑烟夹杂着橘红色的火焰,冲霄而起,遮蔽了东城半边天。西口的荷兰公使馆,东口的意大利公使馆与比利时公使馆,继奥国使馆而化为断壁残垣。但是,甘军与义和团的战绩亦仅此而已,不能再推进了。
各国使馆的防线缩小,反易守御。整个防守的区域,是以御河为中线,北起北御河桥,南迄南御河桥的一个长方形地区。御河之东,最北面是肃王府,围墙十八尺高,三尺厚,坚固异常,足以保障暂时被收容在内的教民的安全。肃王府以南,东交民巷路北,自台基广转角算起,由东往西是法国、日本、西班牙三馆。法国公使馆对面,也就是东交民巷路南,是德国公使馆,它的后面一直延伸至南御河桥以东,靠近城根,是各国使馆的俱乐部。东面的防线,即自肃王府至法国公使馆,连接对街的德国公使馆与俱乐部。
御河以西,与肃王府望衡对宇的是英国公使馆,俄国公使馆在英馆之南而略偏于西,对面自东交民巷路南以迄东城根,即是各国公使馆中占地最广的美国公使馆。三馆西面的墙垣,配合街口的拒马,连成一条防线。与东面的防线一样,虽漏洞缺口甚多,但甘军无法攻得进去,义和团则法术无灵,已颇露怯意了。
可是,邻近使馆的人家,却已大受池鱼之殃,民家固不免被抢,“大宅门”亦无例外。最倒霉的是协办大学士孙家鼐,前一年因为戊戌政变之前奉旨提调京师大学堂,政变之后反对废立,大有新党之嫌,因而开缺家居。家住东单牌楼头条胡同,首当其冲被洗劫一空,孙家鼐短衣逃难,避到安徽会馆,有个儿子更被剥得只剩了一条洋布短裤。
是谁抢的,莫可究诘,有的说是义和团,有的说是虎神营,有的说是甘军,还有的说是作为荣禄亲军的武卫中军。反正只要牵涉到官兵,荣禄就脱不了干系。因为众所共知,荣禄掌握着全部兵权,有节制所有官兵的义务。
为此,荣禄既惊且怒,派一名材官带八名精壮的士兵,手持令箭到东城弹压,谁知正在抢劫的官兵,人多势众,一拥而上,便待动手。那材官见势头不好,带着人掉头便跑,回到荣禄那里,据实报告,自请处分。
“这不怪你!”荣禄面色铁青,而语气沉着,“传我的令,撤回中军。”
撤回中军是自己先作一番澄清。接着,亲自率领卫队,坐上大轿,“顶马”开道,“跟马”护卫,赶到东单牌楼。果然,荣禄的威风不同,为非作歹的官兵四散而逃。荣禄下令兜捕,一共抓住三十四个人,内有官兵十一名,义和团二十三名,尽皆就地正法,脑袋吊在牌楼下示众,不过那二十三个义和团,不揭破他们真正的身分,只说他们“假冒兵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