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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节


    这表示慈禧太后如或诘问,自有李莲英担待。“既然如此,”瑾妃在窗子里说:“你自己进来挑吧!”

    “奴才不必进屋子了,请瑾主子自己作主。”

    这下,瑾妃大费踌躇。照她的想法,最好将她妹妹被幽禁时所用的,连镜子都已破了一块的那个旧梳头匣子,交李莲英带去,好让皇帝时时记得,他的宠妃曾经受过怎样的虐待?可是她不敢!因为她想得到的用意,慈禧太后一定也想得到,万一知道了这回事,问一句:“为什么不拿别样,偏拿个破梳头匣子给皇上,是何居心?”那一来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在一桌子的什物中细细搜索,终于找到一样好东西。这本来是瑾妃想自己留下来作遗念的,如今送给皇帝,自然比留在自己身边,更得其所。

    拿起那个制作得十分精细美观的金豆蔻盒,瑾妃真有些爱不忍释。然而毕竟还是找了珍贵妃用过的一方紫罗手绢包了起来,又洒上些珍贵妃用剩下来的香水,找个黄匣子盛好,亲手隔窗递与李莲英。

    “烦你劝劝皇上,人死不能复生,又道是‘没有千年不散的筵席’,请皇上千万别伤心。”

    李莲英心知瑾妃言不由衷,但仍旧答一声:“是!”

    “还有,”瑾妃又说:“听说老佛爷准皇上亲自临视珍贵妃的遗容,这,实在可以不必。你务必给拦一拦,皇上是不看的好。”说到最后一句,瑾妃的声音哽咽了。

    “奴才知道。”李莲英心想,这倒是很好的一个劝阻的借口。

    于是,让随行的小太监捧着黄匣,李莲英又回到了养心殿。西暖阁中一灯荧然,窗纸上映出晃荡的影子,想是皇帝等得有些着急了。

    李莲英微咳一声,窗纸上的影子立刻静止了,接着门帘打起,他从小太监手里接过黄匣,疾趋数步,走到门口说道:

    “奴才给万岁爷复命。”

    “好!拿进来。”

    李莲英将匣子放在桌上,然后退后两步请个安说:“是瑾妃宫里取来的。瑾妃还有话,让奴才回奏。”

    “什么话?”

    李莲英将瑾妃所说的话,前面一段,是照样学了一遍,后面一段就全改过了:“瑾妃又说“半夜里寒气很重,那儿是个穿堂,前后灌风,万一招了寒,圣躬违和,那就让珍贵妃在地下都会不安。万岁爷如果体恤珍贵妃,就千万别出屋子了。’”

    皇帝沉吟了好一会,方始很吃力地说:“既是这么说,我就不去。

    “是!”李莲英如释重负,问一声:“万岁爷可还有别的吩咐?”

    “你跟皇太后回奏,就说我没有去看珍贵妃的遗容。”

    “是!”

    “这,”皇帝指着黄匣说:“这东西,别跟皇太后提起。”

    “奴才知道。”

    “好!你回去吧!”

    李莲英便即跪安退出,顺便向屋里的太监使个眼色,示意他们尽皆退出。

    于是皇帝亲手打开盒盖,一阵浓郁的香味,直扑到鼻,顿觉魂消骨荡,刹那间,眼、耳、口、鼻、意,无不都属于珍贵妃了。

    那曾闻惯了的香味,将他尘封已久的记忆,一下子都勾了起来。他记得这瓶香水是张荫桓出使回来,连同几样珍奇新巧的玩物,一起托一个太监,仿佛就是开照相馆的戴太监,转到景仁宫去的。

    由于皇帝喜爱那种香味,从此珍贵妃就只用这种香水,算起来已四五年不曾闻见过了。

    解开罗巾,触目更不辨悲喜,金盒中还留着两粒豆蔻,不由得就想起杜牧的诗句:“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正是珍贵妃初入宫的光景。

    算一算快十二年了,但感觉中犹如昨日。那年——光绪十五年,珍贵妃才十四岁,虽开了脸,梳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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