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等陈胜文退了下去,两宫太后,相顾凄然,东太后欲言又止地好几次,终于痛心疾首地叹息:“大行皇帝驾崩,还不到一个月。唉!”
西太后不响,紧闭着嘴唇在思索着本朝的历史,可有类此的先例?应付的办法如何?想来想去,还只有康熙诛鳌拜的那一件事。但今昔异势,无拳无勇,在此时此地是一无可以作为的。
“如今怎么办呢?”东太后又说,只拿忧伤的眼神望着她。
她的思路被打断,茫然地问:“什么怎么办?”
“我是说存着我那儿的那个旨稿。”
“还存着!”
东太后一扬,“这不是办法吧?”她迟疑地表示不妥。
“除了跟他们耗以外,还有什么好办法?”
东太后默然,有句话想说不敢说。
而西太后显然是负气了,“谁也别打算让我低头!”她大声地说,脸涨得通红,“我只有两个办法。”
肯说办法就好。东太后急忙接口:“有办法就快说出来商量。”
“咱们召见他们那一班人,倒要问问他们,这样子‘是诚何心’?”
用他们旨稿上的话来质问,针锋相对,倍见犀利,是好词令,但是不过口头上徒然快意而已,东太后乱摇着手说:“不好,不好!”
“那么就耗着,看谁耗得过谁?难道天下就没有公议了?”
东太后倒抽一口冷气,这些办法说了如同未说,但也知道她此时是在气头上,越说越气,不如等她稍微平静一下再谈。
于是她站起身来,抑制着自己的情绪说:“妹妹,我虽不中用,事情大小好歹也还看得出来。我何尝不生气,不过想到有句话,你我今天的身分倒用得着。”
东太后很少这样能够在语气中显出大道理来,西太后不由得注意了:“姐姐,你想到句什么话呀?”
“有道是‘忍辱负重’。”
“那也要忍得下去才行埃”
“正因为不容易忍,要能忍了下去,才更值钱。”东太后又说,“妹妹,你一向比我有决断,拿得起,放得下,我就靠你了。你慢慢儿想吧!”
说完东太后就走了,留下西太后一个人在小书房里独自筹划,想来想去,手里没有可调遣的力量,一下子制不了肃顺他们的死命,这口气在热河是无论如何出不成了!
东太后在烟波致爽殿,心里也是七上八下,越想越害怕,外面却又一次一次来密奏,因为八大臣的决意“搁车”,人心非常不安,这也许是实情,也许是太监的张皇。她方寸已乱,无法细辨,只觉得有再跟西太后去谈一谈的必要。
正好西太后也出来了,两人相遇在素幔之下,同时开口,却又同时缩住了话,终于是东太后让西太后先说。
“我想把近支亲贵都找了来,咱们问问大家的意见,你看行不行?”
“这倒是个好主意,可惜办不到。”东太后摇摇头说。
“何以呢?”
“肃顺他们说过,太后不宜召见外臣。”
“有这话?”西太后讶然地,“我怎么没有听说?”
“这是双喜不知从那儿听了来告诉我的。还有呐,六爷来了,杜翰就想拦着他,不叫他跟咱们见面,说叔嫂要避嫌疑。”
西太后越发诧异:“这话我更不知道了。”
“我怕你听了生气,没有告诉你。”
西太后投以表示心感的一瞥,把双眉皱成一结,哑然半晌,以近乎绝望无告的声音问道:“照这样子说,咱们不就是让他们给软禁了吗?”
东太后不作声,眼圈慢慢红了。
“这不是哭的事!”西太后只管自己走到廊上,望着西南天际,遥想御辇到京,群臣接驾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