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乡间婚礼
领头的雁在空中乱飞,来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飞到三角队形的末尾,它的伙伴也巧妙地一翻身,在它背后重新排好队形。经过几次三番白白的努力,那只精疲力竭的领队雁便往往放弃了领队,另外一只出来尝试,又让位给第三只,第三只终于找到了风向,胜利地带着队伍前进。但是,在这些有翅膀的旅行者中间,用一种没人领会的语言,交换着多少叫唤、责备、告诫、粗野的咒骂和不安的询问呵!
在这天籁阵阵的夜晚里,可以听到这些凄怆的喧嚣声,有时长久地在房屋上方回荡;由于什么也看不到,便会不由自主地感到一种恐怖和怜悯不安,直到这如诉如泣的黑压压的鸟群消失在无垠的天际。
每年这个时节所特有的还有别的声音,主要是在果园发出的。采摘水果还没有开始,千万种不寻常的爆裂声使果树变得像动物一样。一条树枝在它的负荷骤然达到增长的极限时,弯曲下坠,轧轧有声;或者是一只苹果脱离了枝头,带着沉浊的响声落在你脚边的湿地上。这时你会听到一只你看不见的动物擦过树枝和草丛,溜走了:这是农民的狗,这闲荡的家伙既好奇又不安,既咄咄逼人又胆小怯懦,到处溜达,从不睡觉,总在寻找什么东西,它躲在荆棘丛里窥测着你,一听到苹果落地的响声,拔腿便逃,以为你朝它扔石子。
就是在这些朦朦胧胧的、灰褐色的夜晚,打麻人叙述他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关于小鬼和白野兔啦,受难的灵魂和变成狼的巫师啦,在十字街头的巫魔夜会和墓园里会预言的猫头鹰啦。我记得有一晚的上半夜我在开动的打麻机旁度过,打麻机阴森森的槌打声在打麻人说到最恐怖的地方,打断了他的叙述,我们的脉管不禁打了个冷颤。那老人常常一面打麻,一面继续讲故事;有四五个字没听见,不用说是可怕的字,我们不敢叫他重复一遍,漏听使得他本来已经阴森神秘的故事更增加了恐怖神奇的气氛。女仆白白地通知我们,夜已经很深了,不便再呆在外边,就寝时间早已敲过:她们其实也想听得很;然后我们疑神疑鬼地穿过村子,回到家里!教堂的门廊在我们看来是多么深邃,老树的阴影是多么浓厚、漆黑呀!至于墓地,我们看都不敢看;打它旁边经过时,我们紧闭起双眼。
但是打麻人不比圣器室管理人那样,专门以吓人为乐;他爱逗人笑乐,他是诙谐大家,当需要咏唱爱情和婚姻时,他又是多情善感的;是他搜集和在记忆里保存下来最古老的歌曲,并传给后世。所以,在婚礼中,由他来担当下面这个给小玛丽送彩礼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