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那时,他还不能确切地想出来怎样安排这些东西,不过他想试着给杂志画插画。然而他却又有点儿怕那些大刊物,因为现在,他跟它们呆在一地,他的艺术并不显得那么了不起了。
就在最初的那几星期里,他收到璐碧写给他的唯一一封信。他抵达纽约后写给她的那封告别的信,是冷落下去的热情所做的一件敷衍的事。他说他觉得非常抱歉,临走都没有去看她一下。他原先想去的,但是临走时的匆促准备等等使他没有去成;他希望有一天回到芝加哥去,那末就可以去探望她一下了。他依然爱她,可是他必须离开——到最有希望的地方去。“我记得初次看见你的时候,你是多么天真可爱,”他加上一句。“我一定永远不忘却我最初的印象,小璐碧。”
这一句回溯往事的话,加上去的确是冷酷的,不过他的那点艺术家气息竟然管束不住自己。这句话刺痛了璐碧,就象一柄两刃宝剑一般,因为她明白,他对那方面——审美方面——是很在意的。他爱的不是她,而是美色,她的美色已经失去魅力了。
过了一阵子,她写了一封回信,想表示傲慢、淡漠,但是实际上却办不到。她竭力想说些尖刻的话,可是最后竟写下了真挚的实情。她写道:
亲爱的尤金:几星期前,我就收到你的来信了,可
是我始终不能定下来写回信。我知道我们之间的一切都算过去了。这没有多大关系,因为我以为这是必然的。我想你对随便哪个女人都不会爱上多久。我知道你所说的非得上纽约去扩大你的活动范围是对的。你应当去,只是我很难受,你没有来一趟。你是可以来的。不过我并不怪你,尤金。这和已经存在了一阵子的情况没有多大分别。我是相当想念的,但是我会平淡下去,我知道。我不会过分惦记着你。请你还给我以前不时寄给你的信和照片,可以吗?你现在不会需要这些了。
璐碧。
信纸上有一小块空白,接着是:——
昨晚,我站在窗口,望着外面的街道。月光非常晶莹;那些枯槁的树木正在风中舞动。我从田地的那片水潭上看见了月色。它显得象白银一般。哦,尤金,但愿我已经死了。
他看到这些话的时候,跳了起来,把信紧捏在手里。这些悲伤缠绵的话使他非常痛心,提高了他对她的评价,使他觉得离开她仿佛是犯了错误。他毕竟真的很喜欢她。她非常天真可爱。如果她现在在这儿,他可以跟她住在一块儿。她在纽约或许也可以象在芝加哥那样,做个模特儿。他差一点就要写信把这件事告诉她,那时,安琪拉几乎天天寄来的一封长信恰巧到了,这改变了他的心思。他瞧不出来,面对着安琪拉那样高超纯洁的爱情,他怎么可以跟璐碧继续下去。他的感情显然已经在逐渐淡漠。他现在应该再恢复它吗?
这种情感上的矛盾,在尤金的个性里是非常特出的。如果他能好好地反躬自省一下,他就会看出来,他在性格方面是个理想家,爱慕美的一切,爱慕爱情,而且对随便什么人都没有永久的信念——只有个不可能有的“她”。
事实就是如此,他写了一封信给璐碧,表示惋惜和难受,可是并没有邀请她来。他认为如果她来了,他不能养活她多久的。此外,他急于想娶安琪拉。因而这件事就此作罢了。
同时,他光顾了一下各杂志社。离开芝加哥的时候,他在衣箱底下放了许多张自己替《地球报》画的速写——芝加哥河、他一度把它作为一条街道来加以研究的蓝岛大街、鹅岛和湖滨大道。还有些街景,全都在特别浓厚的黑色上,在那种有时是意想不到的、几乎是闪烁的一线白色的运用上,富有魄力。它们里面有情感,有一种生活气息。他应该立刻就受到人家赏识,可是够奇怪的,他的画里却有一种全然特殊的地方,使他的作品显得有点儿生硬,几乎有点儿粗犷。他用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