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在大衣里行走。他喜欢这雪,雪片,这个物质生活的奇迹。这减轻了他内心的痛苦,使他又想起绘画来。约翰斯夫人住在八层楼上。尤金敲了敲门,一个女用人请他进去。他被带进了一间候客室,因为他比约定的时间去得早了一点。在他之先,已有一些健康的男女先来了。尤金看不出他们有什么病痛。他坐下,一面心里想着,这岂不是专门治疗心病的迹象吗?那末在教堂里听见的那个作证的人为什么又对他自己的治病经过那么有力而诚恳地作证呢?好吧,他就等着瞧吧。他看不出现在这对他可以有什么用处。他得工作。他坐在一个角落里,合起两手支撑着下巴沉思。那个房间一点儿不艺术化,倒有点儿不伦不类,家具也不考究,或者说得准确些,式样太俗气了。神灵怎么不把他的代表人放在一个比这好点儿的环境里?一个奉召在世上代表上帝的威严的人,竟会这样没有美术眼光,住在一个这样的地方吗?这岂不是上帝无能的表现吗?可是——
约翰斯夫人出来了——一个身材矮胖、容貌难看的女人,头发花白,满脸皱纹,衣服很不整洁,嘴旁长着一个小肉瘤,鼻子稍嫌太大一点儿,使人觉得讨厌——所有容貌上的缺点都很突出,看上去象他在哪儿看过的一张刊印出的米柯伯太太①的旧画像一样。她穿着一条黑裙子,料子倒不错,可是既没有样子又很俗气,上面穿着一件深蓝发灰的背心。他注意到她的灰眼睛倒很清朗,微笑的神气也还讨人喜欢——
①狄更斯名著《大卫-考坡菲》中的人。
“我想这位就是威特拉先生吧,”她说着向他走来,因为他坐在窗户附近的一个角落里。她的口音有点儿象苏格兰人。
“看见您我很高兴,请进来吧。”她说,因为他是预先约好的,所以让他先进去。她从房间一头又走到另一头,领着他穿过过道到诊室去。在门口,她站到一边,在他进门时,伸出手来跟他握手。
他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
他进去后向四周望望,一面心里想着,原来这就是约翰斯夫人。班斯和玛特尔坚持说,她——或者说得更准确些,上帝通过她——象创造奇迹那样治好了不少人。她的手上满是皱纹,脸上也显得很老,如果她能够作出那种治病的奇迹,她为什么不能使自己年轻点呢?为什么这个房间这样紊乱?壁上挂着基督和《圣经》故事的彩色石印画跟金属版印刷画,地上铺着便宜的红毡毯,粗劣的皮椅子,一张满放着书的桌子,一张埃第夫人的褪了色的画像,以及到处挂着的使他厌恶的无谓的格言,所有这一切弄得他实在透不过气来。为什么这么许多人都不懂生活的艺术?完全不懂生活的人怎么能自命是受上帝感召的呢?他觉得疲倦,他讨厌这个房间,也讨厌约翰斯夫人。再说,她的嗓音还带有尖声。她能治愈癌病吗?还有痨病?以及玛特尔肯定是她治好的所有那些可怕的病痛?
他不相信。
他疲乏而别扭地在她指给他的一张椅子上坐下,睁大眼睛望着她。她安详地在他对面坐下,用亲切、带笑的眼睛望着他。
“现在,”她从容地说,“上帝的孩子认为他自己有什么毛病?”
尤金不耐烦地移动着。
“上帝的孩子,”他想着,“多好听的话!”他有什么权自称是上帝的孩子?这样开头有什么用?这太傻了,太笨了。为什么不简简单单地问他有什么毛病?不过他还是回答说:
“哦,病很多。多得我简直认为绝对无法医治了。”
“这么糟吗?不会吧?无论如何,知道上帝一切都办得到总是好的。不管怎样,这是我们可以相信的,是吗?”她微笑着回答。“您相信有上帝,或者有一个支配一切的权力,对吗?”
“我不知道我相信不相信。总的说来,我想我是相信的。
我确实觉得我应该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