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粒米日月
在冈崎城的偏僻一隅苦度余生。”
俊胜也十分清楚华阳院的事。她当年艳名运播,因此而多次转嫁,实是个可怜的女人。她是足轻武士官野善七之女,因为天生无比貌美,遂被大河内乡的领主左卫门佐渡元纲收为养女,作为元纲的工具被迫不断嫁人。几次改嫁后,她被水野忠政娶到家中,并为他生下五个孩子,之后,又被迫嫁到松平家……真是命运多舛。
当年水野忠政与松平清康和解之时,在刈谷城外椎木邸举行了酒宴。酒席上,夫人被松平清康看中。斯时,她比清康年长六岁,但看上去却只有二十来岁。豪放不羁的清康见到她,便希望将这五子之母作为战胜之物……
“原来是看到母亲的纪念品而哭泣……”善良的俊胜这么想着,於大在他眼里显得更加楚楚动人。
“你母亲去冈崎之前,确已和刈谷城解除婚约,并在城外的椎木邸住了一段时间,此事当真?”
“是……是的。”
“身为水野……之妻,是不能嫁到冈崎城的。真是悲惨!你还记得那椎木邸吗?”
“记得。”
“据说现在刈谷人还称那里为夫人居。大概是仰慕夫人的高贵品质,那个称呼甚至流传至今。单凭这一点,就决定了松平氏必将走向末路。”俊胜说完,拿起了广忠的天目台。
於大不禁紧紧闭上双眼。天目台上清晰地镌刻着葵纹。如果俊胜从中嗅到广忠的气息,该如何是好?她紧闭双眼,内心不断祈祷。丈夫并非不讨人喜欢。他虽无勇猛的霸气,却有如春天般温暖的善良。她不能深爱他,秘密就在于他手里拿着的那个天目台。
“上面刻着葵纹呢。”俊胜说道,“是件珍贵的漆器。”然后他便静静地放下了。於大哭倒在地。
无疑,俊胜将天目台也当作了於大母亲的心爱之物。丈夫的善良让於大无地自容,她对自己的深重罪业备觉心痛,居然欺骗如此善良的丈夫。
“我明白。”俊胜道,“大概再也不会有比夫人……比华阳院夫人更不幸和悲哀的美丽女人了。生得太美,也是一种不幸。但哭泣无济于事。我们一起祈祷她余生安稳平静吧。好了,饭来了。不要让家臣们看到你的眼泪。”
已经人夜。好像起风了,洞云院的老松发出天籁之声,角楼也传来阵阵松声。俊胜等於大停止哭泣后,安心地吃完饭,才回到外面的卧房。他走后,於犬才开始吃饭,但她根本没有食欲。
母亲、竹千代、广忠和俊胜,在她混乱的感情旋涡中如风车般飞速转动。她早早地铺开被褥躺下了,但无丝毫睡意。子时两刻,於大终于还是坐起身,规规矩矩地祈祷起来。如果不能摆脱这一切烦恼,她便心中难受,连呼吸都似要停止。她强迫自己忘掉一切,开始念诵《观音经》。
东方泛白时,於大突然惊醒过来。庭院里的扫地声骤然停止,传来“咚咚”的敲窗声。
“谁?”於大慌忙穿上衣服,匆匆推开窗户。
站在庭院里的,是改名竹之内久六的兄长藤九郎信近。於大发现,雨已经停了,但浓雾弥漫,还听不到小鸟的叫声。看到她,信近立刻单膝跪地,道:“在下有件小事禀告夫人。”
於大环顾了一眼四周。
“冈崎和尾张的争端,好似远未结束。”
“又要开战了吗?”
“是的。据说年后织田氏将进攻冈崎,作为对去年一战的还礼。”於大的肩膀剧烈颤抖了一下,沉默不语。这件事她已听丈夫俊胜提过。俊胜认为,冈崎人根本无招架之力,这次肯定会被摧毁。
“织田弹正大人骁勇善战,他看到广忠疑神疑鬼,屡屡怀疑家臣,已定暗中离间上和田松平氏的三左卫门,让他与安祥城的藏人信孝同时发起进攻,争取一举消灭冈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