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梦想、恐怖与偶像崇拜
城市街道、耕地荡漾着诗的气息。诗应当去捕捉乏味的日常生活之外的事物。女人是一种极有诗意的现实,因为男人从她身上看到了他决心不充当的一切。她是梦的化身,而这梦对于男人既十分熟悉又极其陌生:是他所不希望或没有去做的,是他所向往而又无法达到的;神秘的他者是彻底内在的,远离超越的,她将给梦以她的特质。所以奥里莉亚在梦中看望那瓦尔,在梦中把整个世界送给他:“她在明媚的阳光中开始变大,一点一点地使花园变成了她的形状,那花坛和树木变成了她衣服上的玫瑰和彩带;而她的面容和双臂把它们的形状深深地印在那空中变红的云朵上。当她变化时我看不见她了,因为她变大时似乎消失了。‘啊,别从我身边飞走!’我大声呼喊;‘因为自然会和你一同消失。”’
既然女人是男人诗作中的主题,可想而知,她就应当是他的灵感:缪斯们(theMuses)就是女人。缪斯介于创造者和他应当吸取的自然之泉之间。女人的精神深埋于自然之中,通过她,他将探到沉寂与多产之夜的深度。缪斯本身什么也没有创造。她是一个沉着聪明的西比尔式人物,温顺地为主人服务。甚至在具体的实践领域,她的忠告也是有用的。男人总是喜欢单独去达到自己的目的,因为别人的帮助常令人感到尴尬。但他也认为,女人的意见有另一种价值意义,有一种属于她自己本能的智慧,同实际近乎一致。当男人可能打听出他的命运时,他总是寻找她的“直觉”。这种“直觉”甚至被注入到商业和政治:阿斯帕西妞和德·曼特依夫人就是在今天也会有成功的职业。
男人欣然交给女人的另一种职责是衡量价值的分量,她是一位有特权的法官。男人梦想他者,不仅是为了占有她,而且是为了得到她的认可。要得到别的男人——他的同事——的认可,他就必须不断地保持紧张状态,所以他希望来自外部的关心,可以赋予他的生命、他的事业以及他本人一种绝对的价值。上帝的关心是神秘的、异己的、令人不安的,即便在信仰时代,也只有少数神秘主义者渴望它。这一神圣角色常由女人去承担。她是他者,所以她外在于男人世界,能够客观地观察这个世界。而且她和男人关系密切,所以她不会建立有背于他本性的价值。在每一种特殊场合,唯有她才能够报告是否存在着勇气、力量和美,能够向外部证实它们的一般价值。由于相互在扮演一种观众角色,男人们在他们之间的又合作又竞争的关系中陷得太深了。女人则处于这种冲突之外:她的整个处境使她注定只能扮演旁观者的角色。骑士为情妇在马上比武,诗人在追求女人的赞许。拉斯蒂尼亚克(Rashgnac)在筹划征服巴黎时,首先打算要有女人,这与其说是为了在肉体上占有她们,不如说是为了享有唯有她们才能给予男人的声誉。巴尔扎克通过那些年轻主人公,形象地表现出了他自己年轻时的经历:他是在年长的情妇们的陪伴下,开始教育和塑造自己的,而女人不只是在他的《山谷中的百合花》里才充当这种教育者的角色。在福楼拜的《情感教育》、司汤达的小说以及其他描写学徒生活的故事中,女人也被指定担任这种角色。我们前面已经提到,女人是自然生成的,同时也是非自然生成的:就是说,她是自然的化身,也是社会的化身。如我们在骑士诗歌中,在《十日谈》和《阿斯特雷》中所看到的,她概括了一个时代的文明和文化。她推出新的时尚,她主持沙龙,影响并反映舆论。声望和光荣是女人;而马拉梅则说:“大众是一个女人”。年轻男子在女人的陪伴下步入“社会”,步入被称为“生活”的复杂现实。女人是英雄、冒险家和粗鲁的个人主义者注定要得到的特殊奖赏。在古代,我们看到琅耳修斯救出了安德洛墨达(AndIDeda),俄耳浦斯到冥国去找政律狄刻,而特洛伊人为保卫美丽的海伦而战。骑士小说主要讲的是营救被俘公主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