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三)
开心。”
“您决不会永远爱着我的。”他口气轻飘飘地说。
“也许,可眼下我爱着您。”
他淡然一笑:“您太理智了,这不会持续多久的。说真格的,”他说道,“若要真爱一个人,必须头脑发热才行。当两个人都在一起耍游戏时,可能还有点意思;可一旦只剩下一个人在那里玩耍,那就蠢了。”
我困惑不解地呆望着他。他是真的头脑不清,还是故意装的?也许他讲的是真心话。自从他不再爱我后,也许爱情在他眼里已经失去了一切价值。反正,故作愚蠢也罢,头脑糊涂也罢,他的这种自私心理向我表明了我对他来说已经无足轻重。我躺在床上,头疼得厉害。刘易斯动手把书装进箱子,我猛然意识到我还没有触及问题实质。我躺在墨西哥毯上,望着黄色的帘子和墙壁。我虽然已经不再被人所爱,可我仍然感到就像在自己的家中。也许这一切属于另一个女人,也许刘易斯爱着另一个女人。这一年里,他的生活中有过不少女人,他曾经跟我说过,但在我眼里没有一个女人会让我担心,可是,他可能还遇到了一个女人,恰恰就这一位他没有告诉我。我喊了他一声:
“刘易斯!”
他抬起头:“嗳?”
“我必须给您提一个问题:是不是有另一个女人?”
“嗬!上帝,绝对没有!”他冲动地说,“我决不会再爱了!”
我叹了口气。最可怕的事情总算没有落到我的头上!我再也看不见的这副面孔,我再也听不到的这个声音,它们绝不会为其他女人而存在。
“您为什么这么说?”我问道,“谁也不可能弄清楚。”
刘易斯摇摇头:“我想我这个人生来就不该爱。”他声音有点儿吞吞吐吐地说,“在您之前,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有过分量。我是在觉得自己生命十分空虚的时刻与您相遇的。正是由于这一原因,我才那么草率地投入到这份爱中,后来,这终于又结束了。”他默默地打量着我:“然而,如果说有个人专门为我而造就的话,那就是您。”他又补充了一句,“在您之后,再也不可能有别的女人了。”
“我明白了。”我说。
刘易斯亲切的话音终于使我彻底绝望了。倘若他说话伤人,无理蛮缠,我也许还会尽量维护自己,可是不,他对落到我们头上的一切似乎跟我同样遗憾。我的头疼得愈来愈厉害,不得不放弃刨根问底。关键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刘易斯,如果我留下来,您会继续爱我吗?”再问也是枉然,因为问题正是我没有留下来。
刘易斯去给我买了安眠药,我吃了两片,睡着了。我突然惊醒,自言自语道:“这一切终于结束了。”我临窗而坐。身后,刘易斯在捆扎碟子。天气已经十分炎热。几个孩子在荨麻丛中玩儿球,一个小姑娘摇摇晃晃地骑着一辆红色的小三轮童车。我紧咬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抬眼望去,一辆长长的豪华车沿着人行道向前开去,我扭开头,眼前仍然是同一景象。卧室也没有变,黄色的帘子上映衬出一个黑黝黝的身影。刘易斯身着一条打了补丁的旧裤,正在打着唿哨。往事在嘲弄着我,我实在再也难以忍受。我站起身来,说道:
“我要去转一圈儿。”
我要了一辆出租车,一直驶到闹市区,下车后独自行走。走路和哭泣几乎有相同的作用,都能让人得到解脱。街道似乎对我充满敌意。我曾爱过这座城市,爱过这个国度。可两年来事情有了变化,刘易斯的爱不再保护我了。而今,美国意味着原子弹、战争威胁和重新抬头的法西斯主义。我迎面相遇的人大多是仇敌。我孤独一人,受人蔑视,不知去向。“我在这儿到底干什么呢?”我自问道。傍晚时分,我又回到了“斯希尔茨”那块招牌下。在胡同里,垃圾桶在冒着热气,散发着一股强烈的夏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