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节
之欢以及黎明时看到她横陈大睡的姿态的那种说不出的感觉纠缠着,因而不由得产生了自甘堕落之恨,而正是这种感觉把那些实在的建筑物遮挡起来了。他脸上木然,显出负罪的表情。如果他能把一切都归罪于她,倒也罢了,可以少难受点。怎奈他此时不只瞧不起她,他还怜悯她。
裘德掉头往回走,快到车站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他大吃一惊——惊的不只是有人喊他名字,更是喊他名字的那个声音。果然不错,真是个苏啊,他是太意外了,只见她如幻影般站在他面前——神情犹如梦中身临险境,又惊慌又焦急,双唇微颤,眼睛睁得大大的,分明表现出既有怨意,又有责难。
“哦,裘德呀——这样见到你,我真高兴啊!”她急促地说,声音起伏不定,如泣如诉。打她婚后,他们从未见过面,这会儿她要看他思想有什么变化,不期然而脸红了。
他们俩都朝别处看,好把自己的感情掩藏。他们相互拉着手,没再说别的;等到往前走了会儿,她才惴惴不安地偷看了他一眼。“我按你说的,昨天晚上到了阿尔夫瑞顿,可那儿没人接我呀!不过我还是一个人到了马利格林,人家跟我说姑婆的病稍微见好点。我坐着陪了她一夜;因为你没来,我一直不放心——我当时想你又回到那个呆过的城市,不免想到——我结婚了——心里头就怪乱的;我人不在那地方,你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这么着,你又想借酒浇愁吧——跟上回你因为当不上大学生失了望一样,也就把从前答应我决不再犯的话忘光啦……我当时想这一定是你没来接我的缘故啊。”
“所以你就像心慈的天使,想方设法来找我,要把我救出来!”
“我当时就想坐早班车来,要想法把你找到——怕万一——万一……”
“亲爱的,我答应你的话,我始终没忘啊!我现在敢保我决不会再跟从前一样突然犯毛病啦。比那还好的事,我大概也做不到,可是那样的事也不会再干啦——一想到它,我就恶心极啦。”
“你呆在城里,没干那样事,我才高兴呢。不过,”她说,话里捎带着点难以察觉的不快,“你昨晚上没按约好的回来接我呀!”
“我没做到——真对不起。晚上九点我跟人有个约会——太晚了,想赶上那趟车接你,要么直接回马利格林,都不行啦。”
他看着他所爱的女人这会儿的样子,在他的温柔的心中把她这个人世间对他来说最甜蜜、最无私。D的人引为同志,而她主要生活在一个充满灵性的幻想世界中。她有如天仙化人,纯净明洁,她的灵魂就在自己肢体上颤动。一想到他自己竟然同阿拉贝拉同床共枕,那么龌龊下流,不由得羞愧难当。他要是把他刚刚所做所为直戳进她心里,他就是十足的恬不知耻的恶棍啦。她这人摈绝欢爱,脱弃凡俗,有时看起来殆难嫁与常人,做个通达人情的妻子,然而她又的的确确是费乐生的妻子。她怎么会成了这个样?而她成了这个样又怎么生活下去?他瞧着此时此刻的她,对个中奥妙殊难索解。
“你跟我回去好不好?”他说,“火车等等就到了。我还不知道姑婆这会儿怎么样。……苏呀,你是为我跑了这么多路啊。你得起多早动身啊,可怜的孩子!”
“是哟。一个人坐在那儿看姑婆,我一心都想着你怎么啦。我根本没睡过,天一亮就动身了。以后你不会再平白无故地乱来,弄得我担惊害怕吧!”
裘德倒不一定认为她所以担惊害怕,完全是因为他平白无故地乱来。上车之前,他才把她的手松开——他先前跟另外那个人好像也坐的这节车箱。他们并排坐着,苏坐在他和车窗之间。他打量着她的侧影,线条是那么精致优雅。她穿的是紧身衣,胸部绷得紧紧的,凸起的部分小小的,像是苹果,同阿拉贝拉丰满硕大的胸部大异其趣。他看着她,她却没转过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