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节
满天星斗,它们的样子不等于星座的真正的形状。人家管我叫里查-费乐生太太,我跟叫那个名字的对方在一块儿过平静的夫妇生活。可是我根本不是什么里查-费乐生太太,而是一个不然一身,让人摆弄、调教的女人。既是情欲为正理所不容,嫌忌又有口难明……现在你别再等啦,要不然你就误了公共马车啦。你再来看我吧。你一定再来看我啊,到时候你要到家里来。”
“好,好!”裘德说,“什么时候呢?”
“从明天算,就过一个礼拜好啦。再见——再见!”她把手伸出来,带着怜爱之情抚摸他的前额——只摸了一下。裘德说过再会,就走进沉沉黑夜。
他沿比波街走着,听见了公共马车的轮声,等他赶到集市广场的公爵别业,公共马车果然已经出发了。要想靠步行及时赶到火车站是办不到的,他只好随遇而安,等下一趟公共马车——那是往麦尔切斯特的最后一班。
他随便转悠了一会儿,弄了点东西吃。当时还剩下半个钟头闲着没事,没想到身不由己竟然径直穿过历史悠久的三一教堂的墓地和它的菩提树夹道的林荫路,又朝学校方向去了。学校漆黑一片。她说住在葛庐老宅,按她形容的古旧风貌,他很快找到了那所房子。
一道闪烁的烛光从前窗射出来,百叶窗还没关上。屋内情景看得清清楚楚——地面要比房子外面的道路低两个台阶,这是因为房子造好后又过了几百年,路已经填高许多。显而易见,苏刚进屋子,戴着帽子,还没卸装。她站在房子前部小会客室或起坐室里,墙壁四周,从地上到天花板,镶满了橡木壁板,预制好的粗壮的横梁承接着天花板,只比她的头略高些。壁炉台板也是同样结实厚重的款式,刻着詹姆士一世时代的方柱和经卷。毫不含糊,几个世纪沉重地悬在年轻妻子头上,而她就在那儿消磨光阴。
她打开一个花梨木针线盒,看着一张照片。全神贯注了一会儿,就把它贴在胸前,随后又放回原处。
这时她才想到窗户还没挡好,就手持蜡烛,移步窗前做这件事。天太黑了,她看不见外边的裘德,但是他却把她的脸看得一清二楚,她那双长长睫毛覆着的黑眼睛分明珠泪盈眶,一点也没看错。
她关上了百叶窗。裘德转身离开,独自寂寂走上归途。“她看的照片是谁的?”他说。他有一回把自己的照片给了她;不过她也有别人的呀。不过那准是他的照片,错不了吧?
他深知必得按她的嘱咐去看她。他所研读的真诚不苟的学问大家,那些圣贤人物,也就是苏曾以轻松的调侃形容为高于人的次神,要是缺乏对自身力量的自信的话,准会回避这样的接触。但是他办不到。他自然可以在见不到苏的那段时间禁食、祈祷,克抑欲念,无奈他身上的人性终究比身外的神力更强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