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节
“哦,不过到底挺严重啊!”她叹口气,同时拿起刷子,站稳了。“难道你还没明白,他们不承认咱们结了婚?他们决不肯相信!这太离谱啦!”
“他们怎么想,我才不在乎。”裘德说。“我犯不上叫他们信。”
他们坐下来吃午饭(这是他们带来的,好多挤点干活时间);吃完了,刚要动手干,突然有个人进堂,裘德一眼就认出来,是营造商威利斯。他招招手叫裘德过来,要跟他说话。
“这么回事——人家对你干这活儿有意见,我刚听说的。”他说,有点上气不接下气。“我可不想搅到这里头——因为我实在不晓得怎么搞的,不过我恐怕得请你跟她别往下干了,叫别人干完吧!这样顶好,省得生阔气。我照样给你一个礼拜工钱。”
裘德这人赋性高傲,决不肯为这点事吵吵闹闹;营造商给了钱,就走了。裘德把工具收抬好,苏洗干净自己的刷子。接着两个人面面相觑。
“咱们头脑太简单啦,居然想可以接下来这个活儿!”她说,声调里又带着伤感。“咱们确实不应该——我确实不应该到这儿来。”
“我真是一点没想到,这么个偏僻地方,居然还有人闯进来瞧咱们!”裘德接过话碴说。“事到如今,无法可想喽,亲爱的;我当然决不想赖着不走,把威利斯做成的生意砸了。”他们又勉强坐了几分钟,就走出教堂,为了追上孩子,一路上心事重重直奔奥尔布里肯。
福来始终不能忘情于教育事业,凡他力所能及者,他必定略尽绵薄之力,积极推动“机会均等”的实现。按他个人遭际来说,这也很自然。他大概一到奥尔布里肯,就参加了该市才建立的“工匠共进会”,会员都是青年,什么信仰、宗派的都有,包括国教派、公理教会派。浸礼派、一神派、实证派等等,以及当时还不大听说的不可知派。他们具有开扩心智的共同愿望,因而组成了这个联系十分密切的团体,会费很少,集会地点朴实,气氛亲切。裘德的活动能力、他的非同小可的学识,尤其是他在读什么书和怎样读书方面特有的直觉——是他多年同厄运斗争磨砺而成的——使他得以入选该会的委员会。
承接教堂修复工程的营造商把他解雇以后,又过了几个晚上,他一时还没找到别的活儿,有一次去参加上面说的委员会的会议。他到会为时已迟,其他人都先他而到,大家用疑虑的眼光望着他,也没人对他招呼。他心里琢磨总是讨论过或是争论过什么有关他的事。他们先处理好日常事务,随后言语之间流露出来这个季度交会费的会员人数突然下降了。一位委员(其人确实与人为善、本性正直)开始故弄玄虚地谈了几个可能的原因:他们理应好好审查一下该会章程;因为如果委员会得不到会员尊重,如果委员之间有分歧,又没有一项起码的共同信守的行为准则,长此下去,他们非把团体搞垮了不可。由于裘德在场,他们也没拿话旁敲侧击,但是他们话里有话,他心中有数,二话没说,走到桌子那儿,写了个条子,表示立即辞去委员职务。
至此这对特为敏感的夫妇,被人一步步逼得只好离开这个地方。跟着账单也送上门来了,同时还发生个问题,就是如果裘德要离开这个地方,又不知此后人去何方,他该怎么处理姑婆那些又旧又笨重的家具?这件事,加上他手里得有现款才行,迫使他决定搞一次拍卖,虽然他本心想把那些古老庄严的东西保存下来。
拍卖的日子到了;苏最后一次在裘德装修布置的小房子里给自己,给孩子,给裘德做早饭。没想到这天偏巧下雨;苏也感到不适;她不想把她的可怜的裘德一个人丢在那个乌烟瘴气的场合,因为他是迫不得已只好在那儿呆段时间,于是她自告奋勇,向拍卖行的人提出来,楼上有间屋子,她自己要歇在里头,东西可以出清,关上门就可以挡住参加拍卖的人了。裘德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