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影一个界天而立
要下雨了,你快快回家去好啦。你不害怕吧?”游苔莎说得非常地急促,好像她听见小孩的报告,心要跳到喉头一般。
“俺不害怕。你不是要给俺一个弯卷的六便士吗?俺有了那个,还怕什么?”
“不错,这是六便士。你现在使劲快跑吧——别那么走——从庭园这边穿过去好啦。今儿荒原上这些小孩,没有一个比你看到更好的祝火的了。”
这小孩儿显而易见是美物享受太过,早已觉得腻烦了,所以当时很快地就往冥冥的夜色里走去了。他走了以后,游苔莎把沙漏和望远镜都放在大栅栏门旁边,跟着轻快敏捷地从小栅栏门那儿朝着土堤角上点祝火的地方一直走去。
她就在堤角下面,叫土堤把自己遮住,站着等候。过了不大的一会儿,只听堤外的水塘里,又扑通的一响。要是那小孩那时还在那儿,那他一定要说水里又跳进一个青蛙去了;但是那声音,据大多数的人听来,却很像一块石头落到水里。跟着游苔莎上了土堤。
“啊?”她说,跟着屏息敛气地等候。
一个男人的形影,顶着谷底的低天,应声在水塘靠外那一面,模模糊糊地出现。他绕过水塘,跳上土堤,在游苔莎身旁站定。只听那时游苔莎不觉低声一笑;这是这个女孩子今天晚上嘴里发出来的第三种声音。头一种是她在雨冢上发的,表示焦灼;第二种是她在山岗上发的,表示不耐烦;现在这第三种是表示胜利的欢悦。她一言不发,只喜眉笑眼地看着那个男人,好像他就是她从混沌之中创造出来的一件奇罕东西。
“你瞧,我到底来啦,”那个男人说;只见他正是韦狄。“你就老没有让我安静的时候。你别搅我成不成?今儿一整晚上,你那祝火就老没离我的眼睛。”这些话里头,不免含着感情,并且说来的时候,好像是小心翼翼,勉强保持,才能音调平稳,没露出过分的激动。
那个女孩子,本没想到她的情人会这样强自抑制,所以她看到这样,她自己也好像强自抑制起来。“当然你看得见我的祝火,”她故意作出心情慵懒的安静态度来说。“荒原上别的人,在十一月五号都点祝火,我怎么就不该学一学他们,也点一个哪?”
“我知道你这是为我点的。”
“你怎么知道是为你点的?自从你——自从你选中了她,和她搞到一块儿,把我完全甩开了,好像你从前那样决无翻悔,把我当作了你的命根子,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似的——自从那时候以后,我就没再跟你说过话呀。”
“游苔莎!去年秋天,就是今天这个日子,也就在现在这个地点上,你也点了一个跟今天一模一样的祝火作信号,约我来跟你见面,那种情况,你说我会忘记吗?要是不为同样的目的,那斐伊舰长门外头,为什么又点起同样的祝火来了哪?”
“不错,不错——那我承认,”游苔莎低声喊着说;只见她的态度和声音,外面好像冷淡,骨子里却很热烈,这是她个人所特有的。“不过你别一开口就对我说你刚说的这种话,戴芒;你要是老说这种话,那你可就要逼我把我自己本来不愿意说的话说出来了。我本来是不理你的了,并且下了决心,不再想你了;不过我今儿又听见了这个消息,让我觉得你对我还忠心,所以才跑出来点了这个祝火。”
“你听见什么消息啦,会让你这样想?”韦狄吃了一惊问。
“我听说你没跟她结婚!”游苔莎兴高采烈地嘟囔着说。“我知道这是因为你顶爱我,所以才不能跟她结婚……戴芒,你的心太狠了,就能把我甩了;我曾说过,我永远也不能饶恕你——就是现在,我也不能完全饶恕你,凡是有点气性的女人,对于这种事,都不能太马虎。”
“要是我原先就知道,你叫我来,只是为的来责问我,那我就不来了。”
“不过现在我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