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两个至亲人邂逅生死中
表示她这种人,虽然在不用费大气力的时候,愿意想法把坏结果免除,但是在要费大气力的时候,却宁可听其自然,而不去管它。
克林跟着就上了庭园。在那天下午余下的时间里,老有一种含有心事的慵懒,暗中袭击游苔莎,她丈夫只说,那是天热的原故。
傍晚的时候,克林起身上了路。那时的夏天虽然仍旧还很热,但是白天却已经短了许多,所以他走了还不到一英里地,所有荒原上那些紫、棕和青绿,就都混成颜色一律的服饰,看不出有远近浓淡或者轻渲重染来了,仅仅有一小堆一小堆洁净的石英沙子,表示兔子洞口所在的地方,或者小径上面的白色棱石,像线一般地穿过山坡的地方,才显得有点儿白色,把荒原那种服色一律的情况点破。那些孤零、矮小的棘树,都长得东一棵西一棵的,差不多每一棵上面都有一个蚊母鸟,好像磨石击撞的声音一般地叫,有多大的气力,就叫多大的工夫,叫完了,就扑打着翅膀,在丛灌上面飞翔一周,再落下来,静静地听一会儿,又开口叫起来。克林的脚每次一摩擦,都有白色的粉翅蛾子飞到空中,飞的高低,恰好能叫西方温柔的亮光射到它们尘粉浓厚的翅膀上;那时西方的亮光,只在低洼和平坦的地上平着掠过,却没有落到那上面把它们照亮。
姚伯就在这样一片静悄的景物上走去,一面心里盼望,一切不久就都圆满了。走到后来,他到了一个地方,只闻得柔和的香味,随风喷散到他走的那条小路上;他站了一会儿,把这种旧日闻惯了的香味深深地吸入鼻中。原来这个地方,就是四点钟以前他母亲筋疲力尽坐下休息的那个百里香铺缀着的小山坡。克林站在那儿的时候,忽然有一种声音,一半像喘息,一半像呻吟,送到他的耳朵里。
他朝着那个声音出发的地点看去;但是除了小山的山脊顶着天空连绵不断地出现而外,再就看不到别的东西。他朝着那面走了几步,就看见一个蜷伏一团的人形,差不多就紧靠在他的脚底下。
这个人是谁,本来有好些可能,但是在所有的可能之中,姚伯却连一时一刻也没想到,会是他自己家里的人。在这种时季里,有的时候,斫常青棘的为了免去回家来去的麻烦,在野地里睡觉,本是常有的事;但是克林却记得那种呻吟的声音,所以他就更仔细地看去。只见躺着的那个人,是个女人的模样;跟着他就觉得一阵苦痛,仿佛山洞里的一阵冷风吹到他身上一样。但是一直等到他俯下身去,看见了那个人灰白的脸和闭着的眼睛,他才完全确实认出来,那个人就是他自己的母亲。
他当时简直地就可以说连气儿都没有了,同时本来要自然出口的痛苦叫喊,也在他唇边上死去了。在他觉出来一定得想办法之先那一刹那里,他对于空间和时间完全失去了知觉;他觉得,这又仿佛是多年以前他还在童年,在跟现在同样的时光里,他跟他母亲一同在荒原上的情况。那一刹那的时间过去了,他才醒过来,想起作救护的活动;他把身子俯得更低下去,只见他母亲还会喘气,并且喘的气,虽然细弱,却还匀和,不过偶尔有倒气儿的情况。
“哦,这是怎么啦!妈,您得了重病啦吗?——您不是要有个好歹了吧?”他把嘴唇贴到她脸上,嘴里喊。“我是您儿子克林哪。您怎么跑到这儿来啦?这是怎么回事啊?”
那时候,克林已经把他由于爱游苔莎而跟他母亲生出来的裂痕完全忘了;在他心里,现在的时光,和他还没跟他母亲生分以前的亲爱时光,弥合为一了。
他母亲只把嘴唇活动,看样子好像还认得他是克林,不过却说不出话来了;跟着克林就努力琢磨,看有什么顶好的办法,可以把她挪动,因为在露水还不很重以前,一定要把她挪开那个地方才成。他本是年轻力壮,他母亲又不胖,所以他就把他母亲拦腰抱住,把她多少抱起一点儿来,问道:“这样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