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雨骤月黑心急行迟
在火上,防备意外:跟着她就走到外面的露天之下。她只停了一下,把钥匙放到百叶窗后的老地方,跟着就毫不犹豫,转身冲着篱栅外面面对着她的那一片漫天匝地的黑暗,一直地走到它的中间。但是朵荪的想象,既是正在忙忙碌碌地让别的事物吸引住了,所以那种昏夜和天气,除了叫她走起来困难,受着不舒服而外,并没有什么叫她害怕的。
她一会儿就从布露恩山谷里往上面走,在起伏的山坡上横着穿行了。吹过荒原的狂风,声音那样尖锐,好像它碰到这样一种同气同德的昏夜、乐得呼啸起来了一般。有的时候,路径把她引到的地方,会是雨水淋漓的高大凤尾草丛中间的一块洼地,因为那些凤尾草,虽然已经死了,却还并没倒下,所以那时就会像一个野塘一般地把她围住。遇到凤尾草特别高的时候,她就把小婴孩举到头顶上,好别叫滴嗒水的凤尾草叶子触到她身上。在比较高一点儿的地方上,风势猛烈,呼呼不停,所以雨点儿都横空飞奔,看不出往地上落的样子来,因此想要琢磨出来雨点儿究竟是从哪一块云彩那儿降下来的,那块云彩究竟远到什么程度,简直出乎想象力以外。在那种地方上,自卫是完全不可能的,一个一个打到她身上的雨点儿,都像射到圣遂巴提①身上的箭一般。遇到泥塘,她倒还能够躲开,因为泥塘有一种朦胧的灰色,表示它的所在。其实那种灰色要不是有荒原那种昏黑比着,那它本身就可以说是黑色的了。
①圣遂巴提;传说中的殉道者。本为罗马军官,因热心基督教,罗马皇帝恶之,命人缚之柱上,把他用箭射死。
但是虽然有这一切的困难,朵荪却并没后悔不该出来。她并不像游苔莎那样,认为空气里有魔鬼,认为每一丛灌木、每一个树枝,都含着恶意。打到她脸上的雨点儿并不是蝎子①,只是平平常常的雨点儿就是了;爱敦荒原的全体,也并不是什么大怪物,只是一片沉静死板的空旷大地就是了。她对这块地方所有的恐惧,都是近情的,她对它那最坏的景象所有的厌恶,也都是台理的。在现在这时候,那片荒原,据她看来,不过是一片刮着风下着雨的地方,会叫人感到很不舒服,会叫人不小心就迷了路,并且也许会叫人伤风感冒就是了。
①蝎子:《旧约-列王纪上》第十二章第十一节:“我父亲用鞭笞惩治你们,我要用蝎子惩治你们。”
要是走路的人,对于路径知道得很熟,那么遇到现在这种光景,要老不离路径,并没有很大的困难,因为路径给了行路人的足部一种他所极熟悉的感觉;但是一下走离了路径,那可就万难再找到它了。现在朵荪因为抱着个娃娃,有些挡住了她往前看的眼光,又分了她的心,所以她走到后来,可就到底走离了路径了。这种不幸发生的时候,是她在回家的路上走了约莫有三分之二的地方,那时她正在一个空旷的山坡上往下走。她当时并没东一头西一头地想法去寻找路径,因为路径只是一道细线,即便找也毫无希望。她只一直地往前走,完全用她对于那块地方一般形势所有的一般知识作她的向导,本来她那样和荒原熟悉,差不多连克林或者荒原野马都难以胜得过她。
走了半天,朵荪到底走到了一块洼地了,并且从雨点儿里开始辨出一片模糊微茫的亮光来;稍待了一会儿就看出来,那片亮光是长方形的,像从开着的门里射出来的亮光那样。她知道这一带地方上并没有房子。又待了一会儿,她看那个门高出地面,就分辨出那个门的性质来了。
“哦,这是德格-文恩的大车,一定是!”她说。
原来雨冢近旁有一个隐僻的去处,往往是文恩驻扎在这一带的时候选作中心的地点,这本是朵荪知道的。所以她一下就猜了出来,她现在所踏进的一定就是那个神秘的窟穴。她那时心里生出一个疑问来:她是否可以请文恩把她领到正路上去哪?既是她想回家的心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