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欢笑恢复旧势克林亦有所事
来看朵荪和她丈夫到他们的新家里去,和他们告别。他的脚步不知不觉地往迷雾岗那方面走去,所取的路就是他由苏珊的孩子那儿听到新奇消息那个可怕的早晨走的那一条。
不过他没到那所小房儿那儿去,却一直地走到一个高岗上,在那上面,他能俯视游苔莎的故居那一方面的全部。他正站在那儿看那渐渐暗昏的景物,一个人走上前来。克林没看清楚是谁,所以本来要一声儿不言语让他走过去,但是那个步行的人(他是查雷)却认出来他是克林,并且开口同克林说话。
“查雷,我好久没见你了,”姚伯说。“你常往这条路上来吗?”
“不常来,”那小伙子回答。“俺不常出那道土堤。”
“上回五朔节跳舞你没去吧?”
“没去,”查雷仍旧无精打采地说。“俺这阵儿不大理会那样的事了。”
“你很喜欢斐伊小姐,是不是?”姚伯很温和地问。因为游苔莎常跟他讲从前查雷对她那番温柔的爱慕。
“不错,很喜欢她。唉,俺愿意——”
“什么?”
“姚伯先生,俺愿意你能把她的东西给俺点儿,俺好留着作个纪念,你肯不肯哪?”
“我很愿意。我要是能把她的东西给你一样,我觉得很快乐,查雷。不过你得让我想一想,我留的她那些东西里头,什么是你想要的。你跟着我到我家里,我看一看好啦。”
他们两个一块儿朝着布露恩走去。等到他们走到了房子前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百叶窗也都放下来了,所以屋子里面的情况一点儿也看不见了。
“你这儿来,”克林说。“现在我走的是后门了。”
他们两个转到后面,暗中摸索着上了曲曲折折的楼梯,到了克林的起坐间。克林点起一支蜡来,查雷轻轻地跟了进去。姚伯把他的书桌儿搜了一回,后来拿出一个纱纸纸包儿来,打开以后,里面是两三绺乌黑鬈曲的头发,放在纸上的时候,就和黑色的河流一样。他从那两三络里面挑了一络,把它包起来,递给了那小伙子。只见他满眼都是泪,把那个纸包亲了一下,揣在口袋儿里,很感动地向姚伯说:“你待我太好了,克林先生。”
“我送你一送吧,”克林说。跟着他们两个就在楼下的欢乐声中下了楼梯。他们要往房子前面去的时候,他们的路打一个侧面小窗前面经过。只见屋子里的蜡光,正从窗户里面射到外面的一片灌木上。那个窗户,因为有外面那一丛小树遮着,所以并没挡窗帘子,因此一个人,站在这个幽暗的角落上,能够看见招待贺客那个屋子里面的一切光景,不过因为窗上的玻璃是那种带绿色的老古董,看不十分清楚就是了。
“查雷,他们都正在那儿作什么哪?”克林问。“今儿晚上我的目力又有点不大好了,窗上的玻璃又不亮。”
查雷的眼睛,本来有些叫眼泪弄得模糊了,所以他先把它们擦了一擦,然后才走到紧靠窗户的地方。“文恩先生正叫克锐-阚特唱歌哪,”他回答。“克锐在椅子上扭扭捏捏的,好像听说叫他唱歌害起怕来,他爹正开口替他唱哪。”
“不错,我能听见那老头子的声音,”克林说。“那么他们是没跳舞的了,我想。朵荪也在屋子里吗?我看蜡光前面有一个人影儿活动,样子好像是她。”
“不错,是她。看她的样子,好像很快活。她满脸通红,好像因为费韦不知道对她说了一句什么笑话,正在那儿笑哪。哎呀!”
“那是什么声音?”克林问。
“文恩先生的个儿太高了,他从房梁底下走过去的时候,一跳,把头磕了一下。文恩太太吓了一大跳,急忙跑过去了:这阵儿正拿手摸文恩先生的头,看磕起疙瘩来没有哪。这阵儿大家伙儿又都笑起来,好像没有刚才那回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