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节
真想转回去,写封信叫他来看她,或是她亲自去看他。但是这几个办法都行不通了。她已经听到铃响通报她的到来,而特维尔斯基公爵夫人的仆人已经侧着身子站在敞开的门边,等候她走进里面的房间去。
“公爵夫人在花园里;马上会有人去通报的。您愿意到花园去吗?”另一个房间里的另一个仆人报告说。
犹豫不定的心情还是和在家里一样,实际上是更加厉害了,因为不能够有所行动,不能够见到弗龙斯基,反倒要留在这里,留在这些不相干的、和她现在的心情那么不相投合的人们里面。但是她穿着她知道很合身的衣服;她不是孤单单一个人,周围都是她所熟悉的那种奢华懒散的气氛,她感觉到比在家里轻松一些了;她不用去想她该做什么。一切都听其自然。看见贝特西穿着一件雅致得使她惊讶的雪白服装向她走来,安娜像往常一样地对她微微一笑。特维尔斯基公爵夫人同图什克维奇和一位年轻小姐一道走着,那位小姐是她的一个亲戚,她在有名的公爵夫人家里过夏天,这使她那在外省的父母大为高兴。
安娜的神色一定有些异样,因为贝特西立刻觉察出来。
“我没有睡好,”安娜回答,注视着朝着她们走来的仆人,据她猜想,他一定拿来了弗龙斯基的信。
“您来了我多高兴呀!”贝特西说。“我累极了,正想在他们来之前喝一杯茶呢。您去吧,”她对图什克维奇说,“和玛莎一道去试试槌球场,就是割了草的那地方。我们喝着茶还有时间谈谈心呢,we’llhaveacosychat①,好吗?”她用英语对安娜说,带着微笑,握着她的拿伞的那只手——
①英语:我们来促膝谈心吧。
“好的,特别是因为我不能在您这里逗留很久,我还得去看弗列达老夫人呢。我答应去看她总有一百年了,”安娜说,说谎原来是违反她的本性的,但在社交场中,说谎对于她不但变得又简单又自然,并且给与她一种乐趣。
她为什么说了她在一秒钟以前都没有想到的事,她怎么也解释不清。她说这话只是因为想到弗龙斯基既不会来这里,她就不如保留自己行动的自由,好想个别的方法去和他会面。但是她为什么单单说了老女官弗列达,她去看她同去看许多旁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同,这她可解释不出来;但是结果证明,要想出一条去看弗龙斯基的妙计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不,我怎样也不放您走,”贝特西回答说,紧盯着安娜的脸。“真的,我如果不是爱您的话,我简直要生气了。真要使人认为您是害怕我的朋友会妨碍您的名誉哩。在小客厅里预备好茶,”她照平常一样眯缝着眼睛对仆人说。从他手里接过信来,她看了一遍。“阿列克谢骗起我们来了,”她用法语说。“他信上说他不能来,”她补充说,用一种那么单纯而又自然的口吻,好像她脑子里从来没有想过,对于安娜,弗龙斯基竟会比槌球球员更有意义。
安娜明白贝特西什么都知道,但是,听见她在自己面前这样说弗龙斯基,她一时间几乎要相信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哦!”安娜漠不关心地说,好像对于这件事情并不感到兴味似的,她微笑着继续说:“您的朋友怎么会妨碍人家的名誉呢?”这种语言游戏,这种隐瞒秘密,对于安娜像对所有的妇人一样,有一种莫大的魅力。并不是非隐瞒不可,也不是隐瞒有什么目的,而是隐瞒的过程本身吸引了她。“我不能比教皇更信天主教,”她说。“斯特列莫夫和丽莎·梅尔卡洛娃,说起来,他们都是社交界的精华之精华呢。而且他们到处受人欢迎,而我,”她特别着重我这个字眼,“从不苛刻和褊狭。
我只是没有时间。”
“不,您也许不愿意看见斯特列莫夫吧?让他和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在委员会上去互相攻击吧,那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