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节
和他握手告别,请他向他妻子致意。
门房一边伺候他穿大衣,一边问:
“请问阁下住在哪里?”一边立刻就把他的住址登记到一个装帧精致的大簿子里。
“自然啰,反正怎样都一样,不过到底使人很难为情,无聊透了!”列文暗自思索,只好用人人都免不了如此来聊以自慰;于是他就到委员会去,他得在那里找到他姨姐,然后陪着她到他自己家里去。
在委员会的公开集会上有许多人,几乎整个社交界都荟萃一堂了。列文恰好赶上听到人人都说非常有趣的评论。评论完了的时候,社交界的人士就聚在一堆了,列文遇见斯维亚日斯基,他请他晚上一定去参加农业协会的会议,那儿要宣读一篇出色的报告。他也遇见了刚从赛马场回来的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还有许多别的熟人。列文又说了而且听了那一套关于会议,新的幻想曲和公审的各种意见。但是大概是由于他开始感觉到精神太疲劳了的缘故,谈到公审的时候他无意中说错了话,后来好几次他一想起这次失言就十分懊悔。谈到一个在俄国受了审判的外国人所受的处罚,和把他驱逐出境的做法有多么失策的时候,列文重复了一遍他昨天听见一个熟人所说的话。
“我认为,把他驱逐出境就像用放鱼入水的方式来处罚鱼一样,”列文说;说出口以后他才想起来他当做自己的话说出来的那句话是由一个熟人那里听来的,而实际上这句话是出自克雷洛夫的一篇寓言,他的熟人不过重复了报纸小品文栏上的话罢了。
列文把姨姐送到他的家里,看见基蒂又高兴又健康,他就到俱乐部去了。
七
列文到俱乐部正是时候。他到的时候,会员们和贵客们都陆陆续续乘着车来了。他好久不到那里去了——自从他迈出大学的门,住在莫斯科,进入社交界的时候起就没有去过了。他记得俱乐部和俱乐部结构上的外部详细情节,但是完全忘记了他从前感受到的印象。但是他坐车驶进那宽敞的半圆形院子,下了雪橇,走上台阶,劈面碰见一个静悄悄地打开门向他行礼的、佩着肩带的门房的时候;当他看见会员们认为脱在楼下比穿着上去更省事因而脱在门厅里的大衣和胶皮套鞋的时候;当他听到通报他上了楼的神秘铃声,在他踏上铺着地毯的不陡的楼梯发现楼梯口的雕像,而且在楼上看见一个他熟识的、但是变得老态龙锺穿着俱乐部的制服的第三个门房,不慌不忙替他打开门,凝视着来客的时候;旧日的俱乐部的印象,那种恬静、舒适而体面的印象又浮上了列文的心头。
“请把帽子交给我,老爷,”门房对列文说,他完全忘了俱乐部那套规矩,帽子要放在门厅里。“您好久没有来了。公爵昨天给您登了记。斯捷潘·阿尔卡季奇公爵还没有来哩。”
这个门房不但认识列文,而且也熟悉他所有的亲友,立刻就提起了他的几个亲密的朋友。
穿过第一个隔着许多屏风的厅堂,又走过一间在右边隔开的地方坐着一个卖水果的商人的房间,列文赶过了一个慢条斯理地踱着方步的老头,就走进了一间人声喧哗的餐厅。
他走过一张张的差不多全有人占据了的桌子,观察着宾客们。到处他都遇见各种各样的熟人,老的少的,有的是泛泛之交,有的是他的知己。没有一个脸上带着气愤和烦恼的神色。好像全把愁思苦虑和帽子一起丢在门厅里了,准备逍遥自在地享受一下人生的物质快乐。斯维亚日斯基、谢尔巴茨基、涅韦多夫斯基、老公爵、弗龙斯基和谢尔盖·伊万内奇全在这里。
“你为什么来得这么晚?”老公爵带着微笑说,把手由肩膀上伸给他。“基蒂怎么样?”他补充说,抚平了塞到背心钮扣里去的餐巾。
“没有什么,她很好;她们三个人一齐在家里用饭。”
“啊呀!又要‘东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