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一张草席上。
“两位老令,皇帝书房情形如何?”李斯开始询问。
“禀报丞相,”奉常胡毋敬一拱手道,“文卷悉数归置,未见新近诏书。”
“赵高,皇帝临终可有遗诏?”李斯神色肃然。
“有。然,皇帝没有写完诏书,故未交特使……”
“目下存于何处?”
“在符玺事所。”
“既是未完诏书,老夫以为回头再议不迟。”老郑国艰难地说了一句。
“对!目下要务,是平安还都!”杨端和赳赳跟上。
“也好。”李斯心下一动,点头了。从风雨骤起冲进城堡寝宫的那一刻起,李斯的心底最深处便一直郁结着一个巨大的疑问:皇帝在最后时刻为何没有召见自己?是来不及,还是有未知者阻挠?若赵高所说属实,那就是皇帝没有召见自己,便开始书写遗诏了,而遗诏未曾书写完毕,皇帝就猝然去了。果然如此,则有两种可能:一则是皇帝有意避开自己这个丞相,而径自安置身后大事;二则,皇帝原本要在诏书写完后召见自己安置后事,却没有料到暗疾骤发。若是前者,诏书很可能与自己无关,甚或与自己的期望相反;若是后者,则诏书必与自己相关,甚至明确以自己为顾命大臣。李斯自然期望后一种可能。然则,诏书又没写完,也难保还没写到自己皇帝便猝然去了。果然如此,自己的未来命运岂非还是个谜团?当此之时,最稳妥的处置便是不能纠缠此事,不能急于揭开诏书之谜,而当先回咸阳安定朝局,而后再从容处置。
“还都咸阳,最难者莫过秘不发丧。”李斯顺势转了话题。
“此事,只怕还得中车府令先谋划个方略出来。”顿弱皱着眉头开口了。
“老夫看也是。别人不熟陛下起居行止诸事。”胡毋敬立即附和。
“中车府令但说!我等照着办便是!”杨端和显然已经不耐了。
“在下以为,此事至大,还当丞相定夺。”赵高小心翼翼地推托着。
“危难之时,戮力同心!赵高究竟何意?”李斯突然声色俱厉。
“丞相如此责难,在下只有斗胆直言了。”赵高一拱手道,“在下思忖,此事要紧只在三处:其一,沿途郡守县令晋见皇帝事,必得由丞相先期周旋,越少越好。其二,皇帝正车副车均不能空载,在下之意,当以少皇子胡亥乘坐六马正车,当以皇帝龙体载于中央辒凉车;皇帝惯常行止,在下当向少皇子胡亥备细交代,万一有郡守县令不得不见,当保无事。其三,目下正当酷暑,丞相当预先派出人马,秘密买得大批鲍鱼备用。”
“鲍鱼?要鲍鱼何用?”胡毋敬大惑不解。
“莫问莫问。”郑国摇头低声。
“老夫看,还得下令太原郡守搜寻大冰块。”顿弱阴沉着脸。
“好。顿弱部秘密办理鲍鱼、大冰。”李斯没理睬老奉常问话,径自拍案点头道,“皇帝车驾事,以中车府令方略行之。我等大臣,分署诸事:卫尉杨端和,总司护卫并行军诸事;奉常胡毋敬并治粟内史郑国,前行周旋沿途郡县,务使不来晋见皇帝;典客顿弱率所部吏员剑士,署理各方秘事并兼领行营执法大臣,凡有节外生枝者,立斩无赦!中车府令赵高,总署皇帝车驾行营事,务使少皇子并内侍侍女等不生事端。老夫亲率行营司马三十名并精锐甲士五百名,总司策应各方。如此部署,诸位可有异议?”
“谨遵丞相号令!”
“好。各自散开,白日归置预备,夜半凉爽时开拔。”
疲惫的大臣们挣扎着站了起来,连久历军旅铁打一般的杨端和也没有了虎虎之气,脸色苍白得没了血色。李斯更是瘫坐案前,连站起来也是不能了。赵高连忙打开密室石门,召唤进几名精壮内侍,一人一个架起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