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残诏断句 李斯的勃勃雄心燃烧起来了
了最高机密的皇帝遗诏,便注定将与赵高绑在一起了。
老泪纵横仰天长叹的那一刻,李斯是痛切地后悔了,后悔自己走进符玺事所前,太失算计了。两人同在望夷台时,李斯真切地感到了赵高的臣服,尤其当赵高第一次扑在地上叩首膜拜时,李斯几乎认定赵高已经是自己一个驯服的奴隶,而自己则是赵高的新主人了。那一刻,李斯是欣慰有加的。当赵高主动提出开启遗诏预为谋划时,李斯的评判是:赵高是真心实意地为新主人谋划的,对李斯如同对先帝!此前,李斯自然也在谋划如何能先行开启遗诏。李斯唯一的顾虑是,赵高不认可自己;而只要赵高认可自己,当然最好是臣服于自己,一切不足虑也。为此,李斯在真切感到赵高的臣服后,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跟赵高走进了那座洞窟。
在满朝大臣中,李斯是以心思缜密而又极具理事之能著称的。事实上,数十年理政处事,李斯也确实没有失误过一次。为此,非但举国赞誉,李斯也是极具自信的。长子李由向父亲求教理事之才,李斯尝言:“理事之要,算在理先。算无遗者,理事之圣也!”李由问,父亲理事自料如何?李斯傲然自许曰:“老夫理事,犹白起将兵,算无纰漏,战无不胜也!”便是如此一个李斯,竟只算计到了赵高自保求主,却没有算计到赵高也有野心,且其野心竟是如此的不可思议,要将自己不堪正道的懵懂学生推上帝位!更感痛心者,李斯面对如此不可思议的野心,竟没有了反击之策,而只能无可奈何地接受了。
“李斯,执公器而谋私欲,必遭天算也。”
“不。李斯只有功业之心,从无一己私欲!”
一个李斯颇感心虚,一个李斯肃穆坚定,相互究诘,不知所以。以公器公心论之,李斯身为领政首相兼领大巡狩总事大臣,在皇帝猝然病逝之时能启而不启遗诏,能发而不发遗诏,听任赵高将遗诏封存,如此作为,焉能不是私欲使然哉!然则,李斯之所以不假思索地如此处置,果真是要谋求个人出路么?不是,决然不是!那一刻,李斯的第一个闪念便是:若发遗诏于九原而扶苏继位,始皇帝的新文明与法治大政是无法延续下去的,唯其如此,宁可从缓设法;若能与扶苏蒙恬达成国策不变之盟约,再发遗诏不迟也。要说这也是私欲,李斯是决然不服的。毕竟,帝国文明的创制浸透着李斯的心血,李斯可以毫无愧色地说,只有他与始皇帝是帝国新文明的创制轴心!任何人都可以在某种程度上轻忽帝国文明是否改变,唯独李斯不能。这是李斯内心最深处的戒备,也是李斯对扶苏蒙恬的最忌惮处。虽然,李斯也有权位后路之虑,然那种丝缕轻飘的念头,远非维护帝国新文明的理念那般具有坚实根基。毕竟,李斯已经封侯拜相位极人臣,对青史评判与功业维护的信念,已经远远超过了维持个人官爵的顾忌。
在符玺事所第一眼看见始皇帝残诏,李斯的功业雄心便骤然勃勃燃烧了起来。他看到的前景是:只要他愿意,他便可以拟出正式的皇帝遗诏,另行拥立新帝,坚实地维护帝国新文明!甚或,在新帝时期,他完全可以登上周公摄政一般的功业最巅峰!果真如此,李斯将不负始皇帝一生对自己的决然倚重,为大秦河山奠定更为坚实的根基,使帝国文明大道成为华夏历史上永远矗立不倒的巍巍绝壁。那一刻,李斯被这勃勃燃烧的雄心激发了感动了,面对血迹斑斑的残诏,念及始皇帝在将要登上功业最巅峰时撒手归去,不禁痛彻心脾了……如此一个李斯,责难他有私欲,公平么?
是的,从此看去,可能不公平。另一个李斯开口了,然则,赵高胁迫之下,你李斯居然承诺共谋,这不是私欲么?明知胡亥为帝,无异于将帝国新文明拖入未知的风浪之中,你李斯为何不抗争?你没有权力么?你没有国望么?你没有兵力么?你没有才具么?你事权俱有,可是,你还是答应了赵高。这不是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