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初行出山礼 老荀子慷慨一歌
着说也忘了。
“韩非大哥莫急。”鲁天粲然一笑,“李斯大哥好心也,说得早了你岂不气恼?今日凑着话说了,无非给大哥提个醒,有甚上心?外钱多少左右不关修学,韩账没钱,等便是了,韩国王室还能不管你不成?”
原来,荀子学馆得春申君襄助,但以才学取人,不收弟子学钱,连孔夫子那五条干肉之类的投师礼也不收。弟子一旦入馆,衣食费用便由兰陵县拨来的赋税支出,虽不丰裕,却也堪堪养得学业。李斯掌管学务后别出心裁,请准荀子,让弟子们在各种课余与休学时日轮番进山采撷兰草,运到兰陵卖给兰膏作坊,所积之钱便用来添补学子衣食。如此一来,苍山学馆的学子们也算得衣食无忧,一班清贫庶民之家的有才少年方得安心就学。然学子家境不一,衣食所好自是不同,清贫子弟安居乐道的日子,贵胄子弟便有诸多的额外需求。荀子胸襟广阔,主张修身在己,不若墨家对弟子一律以苦修苦行求之,允许富贵弟子在学馆共有衣食之外花消“外钱”。所谓外钱,便是富贵人家给弟子送来的私钱。为防不肖者偷盗等诸般尴尬事,荀子责令李斯妥善管制“外钱”。李斯大有法度:“外钱”属弟子私钱,然得交由学馆统一设石柜保管;人各一账,任由本人在修学期间额外支出。韩非乃韩国王族子弟,外钱自是多多,今日听李斯一说大出意料,如何不觉得尴尬?若非鲁天一番笑脸说辞,两人眼见便是难堪。
“也是,我只提醒韩非兄而已,岂有他哉!”李斯先笑了。
“国不国也!”韩非跺脚一叹,显然已经不是对李斯了。
鲁天连忙斟好老酒各捧给两位学兄一碗,相邀贺冬一饮。李斯原是圆通练达,韩非也终不失贵胄气度,一碗饮下哈哈大笑,方才不快便烟消云散了。
“两位学兄取‘绳砺舍’却是何意?”鲁天紧找话题。
“李斯兄取得,自己说。”韩非永远是不屑论及琐细的。
李斯笑道:“绳者,法度准绳也。砺者,磨刀石也。”
“兄弟明白。”鲁天连连点头,“老师《劝学》宗旨也!”
“小鲁兄。”这是李斯在论战公孙龙子后对鲁天的奇特称谓,既不乏敬重又颇为亲昵,正是李斯练达处。此刻李斯拨着燎炉红红的木炭,沉吟间突然便是一问,“我入山六年有余,终究要离山自立,你说该去何处?”
“大哥吓我!”鲁天乍舌一笑,“韩非大哥该先说。”
李斯淡淡一笑:“我与非兄同室六年,岂能无说?”
“然也!”韩非锋棱闪闪气咻咻道,“李斯兄领政大才,当入弱小之国,振弱图强,方成功业。譬如商君当年入秦是也!惟其如此,我几说李斯兄入韩,与我联手振兴韩国。可李斯兄偏说韩国无救,中原无救,岂有此理也!”
李斯连连摆手:“后生可畏,还是听小鲁兄说法了。”
“中原无救?”鲁天略一沉吟恍然拍掌,“对了,甘罗说他要回秦国!李斯兄便去秦国如何?左右中原各国你看不入眼也!”
“倒也未必。”李斯摇摇头,“楚国早要我做郡守了。”
韩非冷笑:“郡守之志,何足与语!”撂下大碗上榻去了。
“锦衣玉食者,不知柴米也!”李斯拨着木炭笑叹一句。
“两位大哥倒是都对。”鲁天呵呵一笑,“这是绳砺舍。韩非大哥激励李斯大哥壮心,没错!李斯大哥不图虚妄而求实务本,更没错!要我说,李斯大哥还有一条路,赵国!今日天下,惟赵国可抗衡秦国。老师便是赵人,又与平原君交厚,不妨请得老师举荐书简一封,投奔赵国做一番大功业!”
“至少当如此也!”韩非又猛然下榻凑到了燎炉旁。
“刻舟求剑耳。”李斯却是摇头轻蔑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