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奇人名士 洞香春波诡云谲
洞香春饮酒的。
俏丽的侍女用细长弯曲的木勺从木桶中舀出酒来,如一丝银线般注进玉爵;又轻巧的打开鼎盖,将红亮的方肉盛进一个玉盘中,柔声问道:“先生,这肉割得可算正么?”
卫鞅笑道:“割不正不食,那是孔丘一套。肉之根本,在质厚味美,何在乎方方正正的架式?”侍女嫣然一笑,“先生何以钟爱赵酒?”卫鞅抚爵道:“赵酒以寒山寒泉酿之,酒中有肃杀凛冽之气。”说完淡淡一笑,仿佛觉得不屑与语。侍女道:“先生,酒之肃杀凛冽,赵不如燕。”卫鞅惊讶大笑,“你?也会品酒?”侍女微笑着摇摇头。卫鞅旁若无人的大饮一爵,慨然道:“燕酒虽寒,却是孤寒萧瑟,酒力单薄,全无冲力,饮之无神。赵酒之寒,却是寒中蕴热激人热血。知酒者,当世几人也?”竟是不由自主的抚爵叹息。侍女再行斟酒,做礼笑道:“先生慢用了。”便飘然离去。
“敢问公子,可是宋国人?”邻座一位白发老人注目遥问。
卫鞅回头拱手,淡然道:“不,卫国人。”
“公子不喜欢宋国人?”白发老人问。
卫鞅揶揄的反问:“莫非老先生喜欢宋国人?”
白发老人举爵:“年轻人,我饮的正是宋酒,有何高见呢?”
卫鞅淡淡一笑,“宋酒淡酸淡甜,绵软无神,与宋人如出一辙,不饮也罢。”
老人爽朗大笑:“宋人为殷商后裔,深谙美食佳酿之道,所酿之酒,香气醇和,普天之下,无可与之比拟。以人而论,宋国人不务虚名,崇尚实力,素有商战遗风。公子如此蔑视宋人宋酒,不觉持论偏颇么?”
卫鞅大饮一爵,依旧是冷漠忧郁的神色,“宋酒之淡醇,与宋人之锱珠必较,适成大落差。美食佳酿,若非显示人之本色,皆为生僻怪异也。譬若生性好斗,却不食辛辣而嗜好甜品,岂非生僻怪异?前辈以为如何?”
“此言尚算有理。那么宋人呢?足下不以为商战遗风,将使他们如龙归大海一般么?”
卫鞅冷冷一笑,“前辈明鉴,方今大争之世,远非宋人先祖稔熟的温平时世。精于商道而疏于达变,非但不会龙归大海,反之可能倾国覆没。前辈且拭目以待,宋国灭亡之日,近在咫尺也。”
老人抚须微笑,“宋国可以寿终正寝,宋人却未必。放眼三千年,国人才能何曾于国运盛衰等同?宋人英华聪慧,不等同于宋国称雄天下。魏国人才荟萃,亦不等于魏国终成大业。多少时候,恰恰相反。诚如卫国有公子这样的英杰之士,不也是奄奄将亡之国么?根由何在?足下深思可也。”
卫鞅默然沉思有顷,大觉老人话语中隐含着无限深意,不觉离席向前,肃然拱手道:“敢问前辈高名上姓?”
白发老人笑道:“人生相逢,何必相识。足下可愿移樽共座?”
卫鞅在老人案前坐好,恭敬的拱手做礼,“前辈洞察深远,以为当今天下何处可去?”此时俏丽侍女已经轻盈走来,将卫鞅的酒肉转移安放到老人案上,又轻盈而去。
白发老人:“若求醇厚凛冽,天下唯一处可去也。”
“请前辈明示。”
“效法老子,西行一游。”
卫鞅略一思忖,用玉箸在长案上写了一个“秦”字,目视老人。老人点头微笑。卫鞅沉吟道:“西方之国,中气虚弱,内外交困,谈何醇厚凛冽?不若魏国,若有道之人在位,十年内即可大成。”老人依旧微笑,“天下大才,八九在魏。然魏国何曾用过一个?”卫鞅沉默,不由深重的叹息一声。老人淡淡缓缓道:“况天道悠悠,事各有本。大才在位,弱可变强。庸才在位,强可变弱。春秋五霸,倏忽沉沦。由此观之,岂可以一时强弱论最终归宿?”
卫鞅眼睛一亮,问道:“前辈以为,齐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