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教师卡尔,伊凡内奇
人多,我们玩呀,乐呀,可是他孤零零一个,没有任何人安慰他。他说自己是孤儿,真是一点也不错。他的身世多么可怕呀!我记得他对尼古拉讲过自己的身世。他的处境真是可怕呀!”我非常可怜他,因此常常走到他跟前,拉住他的一只手说:“Lieber卡尔-伊凡内奇①!”他很喜欢我这么对他说话。每当这种时刻,他总要抚摸我,显然他深深地受了感动——
①Lieber:亲爱的(德语)
另一面墙上挂着几幅地图,差不多全是破的,不过,卡尔-伊凡内奇妙手回春,把它们都裱糊得好好的。第三面墙的正中间是通楼梯口的门,门的一边挂着两把尺,一把是我们的,刀痕累累;另外一把是崭新的,是他私人的,他用它训戒人的时候多,画线的时候少。门的另一边挂着一块黑板,上面用圆圈记着我们的大错,用十字记着我们的小错。黑板左边,就是罚我们下跪的角落。
这个角落令我终生难忘!我记得那个炉门、记得炉门上的通风孔以及人们转动它时,它发出的响声。我常常在屋角跪的时间很长,跪得腰酸腿疼。这时候我心里就想:“卡尔-伊凡内奇把我忘了。他大概是舒舒服眼地坐在安乐椅上读他的流体静力学,可是我呢?”为了让他想起我,我就把炉门轻轻打开又关上,或者从墙上抠下一块灰泥。但是,如果忽然有一块大大的灰泥嘭的一声掉到地板上,说真的,单是那份害怕就比任何惩罚都精心。我回头望一望卡尔-伊凡内奇,他却捧着一本书,兀自坐在那儿,好象什么都没有觉察似的。
屋子中间摆着一张桌子,桌上铺着一块破黑漆布,从漆布的许多窟窿里有好多地方透出被铅笔刀划出道道的桌子的边沿。桌子周围摆着几张没有油漆过,但是由于使用了好久,已经磨得锃亮的凳子。最后一面墙上有三扇小窗户。窗外的景色是这样:正前方有一条路,路上的每个坑洼、每颗石子、每道车辙,都是我久已熟悉和喜爱的;走过这条路,就是一个修剪过的菩提树的林荫路,路后有些地方隐隐约约露出用树枝编成的篱笆;在林荫路那边,可以看见一片草地,草地的一边是打谷场,另一边是树林。树林深处,可以看到守林人的小木房。从窗口朝右边眺望,可以看到一部分凉台,午饭以前,大人们常常坐在那里。当卡尔-伊凡内奇批改默写卷子的时候,我常常朝那边观望,我可以看见妈妈的乌黑的头发和什么人的脊背,也可以隐隐约约地听到那里的谈笑声。因为不能到那里去,我心里很生气。我想:“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不再学习,永远不再死念《会话课本》,而同我所喜欢的人坐在一起呢?”气恼会变成悲伤,天知道我为什么沉思,沉思些什么,我想出了神,竟连卡尔-伊凡内奇因为我的错误而发起脾气,我都没有听到。
卡尔-伊凡内奇脱下棉袍,穿上他那件肩头垫得高高的、打着褶的蓝色燕尾眼,照着镜子理一理领带,就领着我们下楼去向妈妈问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