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宾客盈门
五岁模样的男孩,身材高大肥胖,面容枯瘦,眼睛下面是发青的塌眼窝,按年龄说,手脚都嫌太大;他举止笨拙,嗓音难听,忽高忽低,但是好象非常自鸣得意,我想,这大概就是挨树条抽打的那个男孩。
我们面对面站了好久,一声不响地互相仔细打量着;随后我们走近一些,我想大概是打算接吻,但是又望了望彼此的脸色,不知怎地都改变了主意。当他所有的姐妹们衣服悉碎作响地从我们身边走过去时,为了找话说,我问他坐在马车里挤不挤。
“我不知道,”他漫不经心地回答我说,“你要知道,我从来也不坐马车,因为我一坐进去就不舒服,妈妈知道这一点。晚上我们出门的时候,我总坐在驭台上,那可有意思得多了,什么都看得见。菲力普让我赶车,有时我就接过鞭子来。这样赶车,你知道,有时候,”他富于表情地打着手势说,“妙极了!”
“少爷!”有一个仆人走进前厅说,“菲力普问您把鞭子放到哪儿了?”
“怎么问放到哪儿了?我还给他啦。”
“他说您没有还给他。”“
“哦,那就是挂车灯上了。”
“菲力普说也没有挂在车灯上……您最好还是承认,是您拿了把它丢了,为了您淘气,菲力普得自己掏腰包会赔偿,”那个怒冲冲的仆人接下去说,越来越激动了。
那个仆人看上去是个可敬的忧郁的人,非常热烈地袒护着菲力普,决定非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不可。我不由地觉得,应该知趣一些,于是装出好象没有看到什么一样向一旁走去;但是在场的仆人们却完全不这样,他们更走近一些,带着赞许的神情望着那个老仆人。
“哦,丢了就丢了!”文坚说,避免作进一步的解释。“鞭子要花多少钱,回头由我来赔。这真可笑!”他添上一句说,走到我跟前,把我向客厅那边引去。
“不,请问少爷,您拿什么来赔呢?我知道您的赔法:您要偿还玛丽雅-瓦西里耶芙娜的二十个戈比已经有七个多月了;欠我的呢,我想也有一年多了,另外还有欠彼得鲁什卡的……”
“住嘴!”年青的公爵呵斥道,气得脸色铁青,“我没有别的话说了!”
“没有别的话了,没有别的话了!”仆人都囔说。“这可不好啊,少爷!”当我们走进大厅时,他特别富于表情地补充一句说,然后把大衣放到衣橱里去。
“真高明,真高明!”在我们身后,由前厅里传来一个称赞的声音。
外祖母有一种特殊的本领,会利用一定的口气和一定的情况,不是以第二人称多数就是用第二人称单数代名词来表达她对人们的看法。虽然她应用您和你与一般通用的说法相反,但是这种细微差别到了她的嘴里却具有一种完全特殊的意味。当小公爵走近她时,她对他说了三言两语,称呼他您,而且用那么轻视的眼光瞥了他一眼,要是我处在他的地位,一定会手足无措了;但是艾坚显然不是这种性格的孩子,他不但不注意外祖母怎样接待他,甚至对她本人也不注意,而是对大伙行了个礼,举止即使算不得灵巧,至少是十分随便的。索妮奇卡吸引住了我的全部注意力:我记得,当沃洛佳、文坚和我在大厅里可以看见索妮奇卡,而且她也能看见我们和听见我们说话的地方交谈时,我就谈得津津有味;碰巧我说到什么自以为很好笑或者很漂亮的言语时,我就放开嗓门,而且望着客厅的门;但是当我们移到另外一个地方,。从客厅里既看不到我们,也听不见我们说话的声音时,我就默默无言,对于谈话再也没有什么兴趣了。
客厅里和大厅里渐渐挤满了客人;他们中间,象儿童晚会上常有的情形一样,有些大孩子不愿意错过一场寻欢作乐和跳舞的机会,他们所以这样,好象只是为了讨女主人的欢心。
伊文家的孩子们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