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司康——我不要茶,来一杯威士忌加苏打,你可以先上酒。”
“对不起,先生,这个时候是不供应酒的。”
“不供应?见鬼,这叫什么服务,这么热的天?”
“非常抱歉,先生。”
“嗯——你不能——那个?”他朝侍者眨眨眼睛,做了个手势,使劲地搓着手掌。我羞愧、难堪得真想找个洞钻钻,要是在从前我早就这么做了。但我现在成熟多了,知道该怎么去应付各种局面,而且我没有忘记我现在的生活:我很幸福,一切都充满了希望,杰克·费弗尔更不能伤害我。
“谢谢,”我镇静地对侍者说。“就茶好了,再来一点吃的。”
“我说,你不能不给人一点机会吧,我一天没吃东西了。”
“那就来点三明治,一份就行了。”我想笑得妩媚些,使侍者改变他的看法,但我没有成功。他绷着脸,竭力掩饰着厌恶和不满的情绪。我并不责怪他。费弗尔简直像个乞丐,那条裤子又旧又不合身,皮鞋的包头部分已经磨破了,鞋尖开了口子;他衣服的领子油腻腻的,头发又乱又脏。我害怕地想,也许他真的是流浪街头,或住在某个肮脏不堪、临时性的招待所里,他唯一的财产就是那只卡纸板的手提箱。
“是的,”他说,他眼睛里冒着火和青光,狂怒地盯视着我。“仔细瞧瞧。当你和迈克西姆在国外逍遥自在的时候,我们中的一些人却遇上了倒楣的日子。他要补偿我们的东西太多了,你可以告诉他这是我说的。”
“我不懂你的意思。”
“哦你懂的,别用那种天真幼稚的眼光看我。”
“你怎么敢如此无礼——?我们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你们?唔,我得承认你并没有得罪——那个时候你还没来呢,甚至还不认识他,是吗?你可以觉得自己是清白无辜的。当然啦,你很聪明,又有心计——绝不是那种拘谨古板的女人,也不会像你装出的那样永远天真无邪下去。你还是发现了事情的真相;他告诉你了,是不是?于是你也成了有罪的一员,成了帮凶。”他提高了嗓门。
“费弗尔先生——”
“在过去的十年里——自从那场该死的战争结束以来,我花去了所有的时间想把这次弄个水落石出。没有欢乐,没有机遇,什么也没有。直到今天,真是机遇,我所有的努力终于得到了补偿。”
“轻点声行吗——别人都在看呢。”
“哼,我可不在乎,别管他们。”他身子凑了过来,腿叉开着,手撑在膝盖上:那是一双肿鼓鼓的手,关节处隆起着一条条细痕,指甲污秽不堪。
“有烟吗?”
“没有,我不抽烟。”
“哈,当然不抽啦。我记起来了,你任何事都不沾边的。没关系。”他在椅子上转了个身,目光在大厅里扫来扫去。“我敢肯定能从哪个老家伙那里讨到一支的——我可是身无分文。”
“请别这样,请——我说,”我打开了自己的包,“去买几包——钱花我的——别去向别人要。”
他咧开嘴笑了,松弛、淡红色的口腔里又一次露出了污迹斑斑、参差不齐的牙齿。他伸手拿了张一英镑票面的钞票。
“谢了,”他漫不经心地说,然后起身准备离去,但又收住了脚步望着我。
“别走开,”他说,“我们还有事要谈一下。”
我看着他笃悠悠地穿过大厅,寻找着出售香烟的地方。他把手提箱留在了椅子的边上。那只箱子也许是从垃圾箱里捡来的,下面的被转已经生锈、松动了;四只角都有了裂缝。我想箱子里面也不会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顶多是一些旧的报纸和衣服,也许还有一些小零小碎的物品,他像个疯子,一贫如洗,他会想着法子来威胁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