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你瞧,季莫菲伊奇向你请安来了。这老管家一定挺高兴。你说呢,老管家?不是觉得高兴吗?……先生们,请随我来。”
于是瓦西里-伊凡内奇趿拉着磨损了的旧鞋抢走到头里。
宅子共分六个小间,其中之一就是他领我们的朋友去的所谓书房。一张积满尘垢的粗腿桌子占了窗与窗之间的整个空隙,上面放了许多熏黄了的纸片。沿墙一溜挂着土耳其枪,马鞭,马刀,两张地图和些解剖图,富费朗德①的肖像,发编花体字的黑框和毕业证书镜框。一张坐破了的皮沙发挤在两个高大的桦木书橱中间,架上书籍、盒子、鸟兽标本、瓶瓶罐罐乱放一起。墙角里闲置着一台报废了的电机——
①克利斯多夫-富费朗德(C.W.Hufeland,一七六二——一八三六),德国医生,当时极流行的《长寿术》一书的作者。
“尊敬的来访客人,我预先提过,”瓦西里-伊凡内奇开始叨叨,“我们这儿过的生活就同部队野营一样……”
“别说吧!干吗赔不是?”巴扎罗夫打断他的话。“基尔萨诺夫十分清楚你我不是克廖斯①,你也没有宫殿。但安排他住哪,这倒是个问题。”
“啊,有的,叶夫根尼,侧厢有个很好的小间,他住那儿,会感到十分舒适的。”
“你盖了厢房?”
“怎么没盖,少爷?它就在澡堂那边,”季莫菲伊奇插话道。
“也就是在浴室边上,”瓦西里-伊凡内奇赶忙说,“眼下是夏天……我就去吩咐。而你,季莫菲伊奇,去把他们的行李取来……叶夫根尼,当然把书房让给你了。Suumcuique②。”——
①克廖斯(Croesus,公元前五六○——五四六),小亚细亚吕底亚国王,据说他有大量财宝。
②拉丁语:各得其所。
“见了吧!一个挺逗人的老头儿,而且心肠好,”瓦西里-伊凡内奇前脚刚走,巴扎罗夫便说,“也像你父亲一样古怪,不过属另一类型;特别喜欢唠叨。”
“看来你母亲也十分善良,”阿尔卡季说。
“我母亲吗?是个实心眼儿。回头你瞧就是,那顿午饭一定特别丰盛。”
“今儿没料着您到,少爷,所以没运来牛肉,”刚拎着巴扎罗夫的箱子进房的季莫菲伊奇解释道。
“没有牛肉也行,没有也只好没有,俗话说:贫者无罪。”
“你父亲手下有多少农奴?”阿尔卡季突然问。
“田庄不属他,属我母亲。农奴嘛,我记得是十五个左右。”
“算在一起有二十二个,”季莫菲伊奇不满地订正他。
听到了拖鞋的趿拉声,瓦西里-伊凡内奇重又出现了。
“要不了几分钟,您的卧室便能接待您了,”他带着得意的神气宣布,“阿尔卡季……尼古拉伊奇,像是这么称呼阁下的吧?我派了个仆人由您使唤、”他朝跟进来的小男孩一指。那孩子短头发,蓝上衣,肘口有个洞眼,显然是从别人那儿借来的靴子。“他名叫费季卡。但我想再说一遍,虽然儿子不让说,请多多包涵,他顶不了大用,然而会装烟斗。您当然是抽烟的了?”
“我大半抽雪茄,”阿尔卡季回答。
“合情合理,我本人也以为抽雪茄更合口味。但在我们穷乡僻壤,雪茄很难买到。”
“你别再说穷道苦了,”巴扎罗夫打断他的话,“最好坐到沙发上来让我好好瞧瞧。”
瓦西里-伊凡内奇笑着随即坐下了。他的脸相很像儿子,只不过前额低而窄些,而嘴则较大。他不停地在动弹,一会儿仿佛腋袖太短了似的耸耸肩,一会儿眨眨眼,咳嗽一声,动动手指头。比较起来,他儿子反显得懒洋洋的。
“‘说穷道苦’!”瓦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