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来没让他觉得像现在这么美,这么可爱。因为她坐在别列尼岑娜身旁,于是就显得更美了。别列尼岑娜坐在椅子上不停地扭动着,耸耸她那窄小的双肩,不时娇声娇气地笑笑,而且一会儿眯缝起眼来,一会儿又突然把眼睁得老大。莉莎安详地坐着,眼睛望着前面,根本不笑。女主人坐下来和玛尔法-季莫菲耶芙娜、别列尼岑娜、格杰昂诺夫斯基一起玩牌,格杰昂诺夫斯基出牌很慢,不断出错牌,眨巴着眼睛,用手帕擦擦脸。潘申装出一副忧郁的样子,说话简短,意味深长而又有点儿悲伤,——完全像一个不得志的艺术家,——然而尽管毫不掩饰地在对他卖弄风情的别列尼岑娜提出请求,他却不肯答应唱他那首抒情歌曲:拉夫烈茨基在场,使他感到拘束。费奥多尔-伊万内奇也很少说话;他一进屋来,脸上的特殊表情就让莉莎感到惊讶:她立刻感觉到,他有什么事要告诉她,可是,她自己也不知为什么,不敢问他。最后,她去大厅里倒茶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回头朝他那边望了一眼。他立刻跟着她过去了——
①法语,意思是:“推广土地调查登记造册的想法”。
②法语,意思是:“对周围一切都不满意”。
③法语,意思是:“归根结蒂”。
“您怎么了?”她把茶壶坐到茶炊上,低声问。
“难道您发觉什么了吗?”他说。
“今天您的神情不像我在这以前看到的那个样子。”
拉夫烈茨基对着桌子低下了头。
“我想,”他开始说,“转告您一个消息,可是现在不行。不过,请您看看这里,看看这篇小品文上用铅笔画出来的这一段,”他把随身带来的那期报纸递给她,又加上一句,“请您对此保守秘密,我明天早晨来。”
莉莎吃了一惊……潘申在门口出现了:她把报纸装进了自己的衣袋里。
“您看过(奥伯曼)①吗,莉扎薇塔-米哈伊洛芙娜?”潘申若有所思地问——
①《奥伯曼》是法国作家埃-塞南古(一七七○-一八四六)的一部带有感伤情调的小说。
莉莎含含糊糊回答了他一句什么,就从大厅里上楼去了。拉夫烈茨基回到客厅,凑近牌桌。玛尔法-季莫菲耶芙娜松开包发帽上的带子,涨红了脸,开始向他抱怨自己的对手格杰昂诺夫斯基,用她的说法,就是他不会打牌。
“看来,”她说,“打牌可不像造谣那么容易。”
那一位仍然眨巴着眼,不时擦一擦脸。莉莎回到客厅,坐到一个角落里;拉夫烈茨基望了望她,她也望了望他——两人都几乎是感到可怕。他看出她脸上有困惑不解和某种暗暗责备的神情。他多想和她谈谈,可是他没能与她交谈;作为其他客人中的一个客人和她一同待在同一个房间里,——让他感到难过:他决定走了。向她告辞的时候,他又说了一遍,他明天来,还加上了一句,说他信赖她的友谊。
“请来,”她回答,脸上仍然流露出同样困惑不解的神情。
拉夫烈茨基一走,潘申立刻活跃起来;他开始给格杰昂诺夫斯基出主意,含讥带讽地对别列尼岑娜说恭维话,最后还唱了自己那首抒情歌曲。可是他与莉莎说话和看她的时候,仍然是那个样子:意味深长,神情有点儿悲伤。
拉夫烈茨基又是一夜未睡。他并不觉得难过,也不感到激动,他的情绪已经完全平静下来;可是他不能入睡。他甚至没有回想已经过去的那段时间;他只不过是在回顾自己的生活:他的心有力而均匀地跳动着,时间一小时一小时飞也似地逝去,他却没有睡意。只是他的脑子里会偶尔浮现出这样一个想法:“可这不是真的,这全是胡说八道”——于是他不再想了,低下头,又重新开始回顾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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