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回
“是的——我。是加斯东先生教会我的。我跟他读完了《埃涅阿斯纪》①,乏味得很,不过也有些地方很好。您记得吗,当狄多和埃涅阿斯在树林里的时候……”
①古罗马维吉尔的名著。取材于希腊神话。埃涅阿斯是希腊神话中特洛亚英雄之一,是皇帝安喀塞斯和女神阿佛洛狄忒的儿子,传说中罗马人的祖先,是他于伊里昂城陷落后把余存的人们带到了罗马。
“是的,是的,记得。”萨宁急忙说。他自己学的拉丁语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对《埃涅阿斯纪》的故事也印象很淡薄了。
玛丽娅-尼珂拉耶芙娜习惯地望了他一眼,斜着眼,从下向上望。
“可是您别以为我很有学问。啊,我的老天,不——我没有学问,而且毫无才干。我勉强会写几个字……是的;又不会大声朗读;既不会弹钢琴又不会画画,也不会做针线——什么也不会!我就是这么个人——整个儿都在你面前!”
她摊开双手。
“我把这一切都告诉您,”她继续说,“第一是为了不去听那些笨蛋的话(她指指舞台,那里,此刻女演员接替了男演员的嚎叫,也把两个臂肘向前突出出来);第二是因为我欠了您一笔债:昨天是您对我讲了自己的事。”
“那是因为您问了我。”萨宁说。
玛丽娅-尼珂拉耶芙娜突然转过脸去向着他。
“难道您就不愿意了解我是个怎么样的女人吗?但是我不奇怪,”她又靠到沙发背上说,“一个人准备结婚,而且是出于爱情,在决斗之后……他哪里会想到其他的事情呢?”
玛丽娅-尼珂拉耶芙娜开始沉思,用自己阔大的然而整齐和洁白得如牛奶一般的牙齿咬啮扇子的柄。
萨宁感到他无法摆脱的那团烟雾又开始在他脑子里升起来——这已经是第二天了。
他和玛丽娅-尼珂拉耶芙娜之间的谈话是压低了声音进行的,几乎是窃窃私语——而这尤其使他生气和不安……
这一切到什么时候才会了结呢?
脆弱的人们永远不会主动去了结它——老是等待着它的终结。
舞台上有人打喷嚏;这个喷嚏是作者安排到自己的剧本里作为“喜剧因素”的;剧本里再也没有其他的喜剧成分了,所以观众仍很满意这个情节,都笑了。
这笑声也叫萨宁生气。
他一度不知该怎么好——是生气呢还是高兴,是愁闷呢还是欢娱?唉,要是杰玛看见她的话!
“是的,这太奇怪了,”玛丽娅-尼珂拉耶芙娜突然又说道,“一个人向您宣布,而且语气是这样平静:‘我打算娶亲’;可是谁也不会平静地对您说:‘我打算投河去’。可是——这两者又有什么区别呢?奇怪,真的。”
萨宁已经十分懊丧。
“区别是很大的,玛丽娅-尼珂拉耶芙娜!那个投河的人他并不害怕:他会游泳;再则……至于婚姻结合的怪诞……如果真要说的话……”
他戛然而止,不说了。
玛丽娅-尼珂拉耶芙娜用扇子往自己的掌心里一拍。
“说下去,德米特里-巴甫洛维奇,说下去——我知道您想说的是什么。‘如果真要说的话,亲爱的太太,玛丽娅-尼珂拉耶芙娜-波洛索娃,’——您是想这样说,‘再也想像不出比您的婚姻更奇怪的事了……对您的丈夫我可是十分了解的,而旦从小就开始了!’这就是您想说的话,您,一个会游泳的人!”
“对不起。”萨宁刚想开口说……
“难道不是这样吗?不是吗?”玛丽娅-尼珂拉耶芙娜固执地说。“来,请正面朝我看,说我讲得不对吧!”
萨宁不知道把眼睛朝哪里看好。
“好,请原谅:您说对了,既然您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