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失败
保暖衣物、帐篷、炉子、食物,甚至连手电筒和火柴,都在协作的背包里。但他们走散了。
他得在山上过夜,等天亮后再找路下山。虽然气温已经降到零度以下,他想自己还不至于冻死,凭着仅存的神智,他知道在漂移的冰川上摸黑找路更危险,弄不好就会掉进上百米深的巨大裂缝。摩顿森小心翼翼地爬下碎石坡,想找个能休息的地方:要离岩壁够远,他才不会在睡梦中被落石击碎;要够牢,才不至于在半夜裂开,让他掉进冰川深处。
摩顿森找到一块看起来颇为稳固的扁平岩板,赤手把冰雪装进水壶,然后用毯子把自己包起来,强迫自己不去多想孤单悲惨的处境。小臂在前段时间的救援行动中被绳索磨伤,在这种高度下伤口很难愈合,他知道应该撕开结痂的纱布和绷带,把伤口里的脓挤出来,不过这会儿实在没这个力气了。躺在凹凸不平的岩石上,冻得发抖。太阳最后一抹火红的余晖照在东边的山峰上,燃烧闪耀,最后留下黑蓝色的残像。
将近一个世纪前,阿布鲁兹公爵的医生和登山队队记菲利波amp;#8226;迪amp;#8226;菲利皮,曾写下他置身山峰所感到的孤寂。尽管有超过二十位欧洲队友、两百六十位当地协作同行,尽管他们带着折叠椅、银制茶具,还有一队脚夫定期送上欧洲报纸,菲利皮仍然觉得自己被群山的静寂、疏离压得喘不过气来。quot;深深的静寂在山谷中浮现,quot;他写道,quot;以无法言喻的沉重,压抑着我们的灵魂。世上再没有地方像此处一样,让人觉得如此孤寂、如此疏离、如此被大自然全然弃绝,如此无法与她对话。
也许是因为摩顿森习惯孤独(小时候他是几百个非洲孩童中唯一的美国孩子),又或者是多次攀岩经验让他习以为常,毕竟在优胜美地公园的半穹顶峰,他曾多次在离地面一千多米的岩壁上扎营——此刻,他反而觉得十分自在。如果问他原因,他可能会归结为高原反应造成的迟钝。但是任何见过摩顿森的人,任何看过他后来如何锲而不舍地说服国会议员、原本犹豫的慈善家、阿富汗军阀,直到取得救援经费、捐款,直到取得进入部落领土的许可等等的人,都会了解,这一夜的经历,其实只是他钢铁意志的一个缩影。
夜风吹起,刺骨难捱。他试着看清矗立在身旁不怀好意的群峰,但怎么也无法将它们从一片漆黑中分辨出来。在毯子里焐了一个小时,结冰的高蛋白营养棒终于靠着体温解冻了。混着足够的冰水,他把营养棒吞下去,瑟瑟发抖了半天。在这样的低温下睡着,看来是不可能了。放弃设法入睡的念头,摩顿森对着繁星点点的天空,决定分析一下自己失败的原因。
登山队的领队,唐amp;#8226;马祖尔和强纳森amp;#8226;普瑞特,还有法国登山队员艾登amp;#8226;凡恩,都受过良好的登山训练。他们速度快,动作优雅,天生具备在高海拔地区进行多段技术攀登的体型和能力。一米九二的身高、九十五公斤的体重,身材粗壮的摩顿森在速度上要慢许多。
没有人指挥分配,在攀登过程中,一切缓慢笨重的工作自然落在他和达斯尼身上。一连八次,登山队朝日本峡谷攀登时,摩顿森都承担运输补给任务,背着食物、燃料、氧气瓶上爬到不同的高山营地。日本峡谷跟乔戈里顶峰只有六百米的高差,登山队在这里平整出一片狭小的营地,用来储存所有的高山营地装备,这样当领队决定攻顶时,营地就能保证补给品及时到位。
那一季,在山上的其他登山队都选择了传统路线,也就是从乔戈里峰东南部的阿布鲁兹山脊路线往上爬,只有他们这一支决定从西壁攻顶——一条迂回艰难的路线,到处都需要高难度的技术攀登。沿这条路线攀登,先前只有一次成功纪录,那是十二年前由日本登山者大谷映芳和他的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