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造桥
们很容易辨认——对巴尔蒂人而言,它们的弯角同美味的肉一样珍贵。夏勒发现,羱羊是喀喇昆仑山脉活动区域最高的动物,稳健的脚步让它们能走上海拔超过五千米的狭窄岩路,这远比捕食它们的狼或雪豹爬得高。只要有植被的地方就有它们的踪迹,它们每天需要觅食十到十二个小时,寻找草叶嫩枝来填饱肚子。
前方出现了一片硬冰,这说明他们已经接近比亚福冰川的冰舌末端。塔瓦哈停下脚步,从摩顿森上回送他的酒红色抓绒衣口袋里取出了一个圆形的东西,那是个quot;托马尔quot;(勇气徽章)。巴尔蒂人认为村里婴儿夭折是因为山里的恶灵作祟,因此每个婴儿一出生就在脖子上挂上quot;托马尔quot;避邪。遇到危险时,比如此刻需要在流动的冰河上行进,他们就会把quot;托马尔quot;戴上。塔瓦哈把用紫红色羊毛精心织成的大徽章绑在衣服拉链上,别的人也把各自的quot;托马尔quot;系好,一行人这才踏上冰川。
走在为打猎觅食才踏上冰川的人们中间,而不是为了冲顶,摩顿森对这片荒野有了全新的看法。难怪喜马拉雅最伟大的山峰都是到20世纪中叶才有人登顶——住在附近的居民从来没想过攻顶创纪录的事儿,住在世界屋脊上,光是努力维持温饱就把他们的精力消耗殆尽了。就这点来看,巴尔蒂人和被他们猎捕的羱羊其实没什么两样。
他们继续往西,在不稳定的冰层和湛蓝的冰川湖之间择路前行。冷热交替的季节性风化效应,不断将石块撬散松落,他们可以听到岩石掉落深潭激起水花的回声。北边靠近低空云层的地方,是著名的食人魔峰,这座海拔七千二百多米的山峰只有一次被征服的纪录,是在1977年由英国登山家克利斯amp;#8226;鲍宁顿和道格amp;#8226;史卡特创下的。但食人魔峰在他们下山途中就施以报复,史卡特最后被迫用两条断腿一路爬回大本营。
比亚福冰川爬升到海拔五千米,在雪湖位置汇入希斯帕冰川,然后一起向下流入亨札河谷。全长一百二十公里的希斯帕冰川,是地球两极之外绵延最长的冰川系统,这条自然公路曾是亨札河谷的土匪掠夺布劳渡河谷的通道,但如今除了偶尔让塔瓦哈兴奋的雪豹足迹,以及两只在高空好奇地盘旋着的秃鹰,整座高山大道上只有狩猎队伍在孤独行进。
摩顿森只穿着球鞋,又在冰上走了好几个小时,脚已经冻僵了。泰希拉的父亲侯赛因从背包中取出茎叶,折出好几叠干草,垫在摩顿森的耐克球鞋里。摩顿森一直纳闷,没有帐篷和睡袋,这些人该怎么度过山上的寒夜呢?要知道,远在西方人带来先进的登山装备前,巴尔蒂人已经在比亚福冰川上狩猎了好几百年。
每天晚上,一行人在两侧冰石成排的洞穴里过夜,巴尔蒂人对这些洞穴的位置了如指掌,就像沙漠中的贝都因人对水源地一样清楚。每个洞里都堆放着干燥的灌木,以及引火用的鼠尾草和杜松。从笨重的岩石堆下头,他们把先前存放的豆子和米拿出来,再加上在热石头上烤的骷髅状面包quot;库尔拔quot;,继续打猎所需的食物也就够了。
四天后,他们终于发现了羱羊的踪迹——散乱在平坦岩石上的一副羱羊骸骨,早被胡鹫和雪豹舔得雪白干净。接着塔瓦哈看见,骨头上方高处的岩架上有十六只羱羊正在觅食,他连忙喊着:quot;斯金!斯金!quot;斯金即巴尔蒂语的quot;羱羊quot;。羱羊巨大的弯角在变幻的天空下形成美丽的剪影,但它们的位置实在太远太高。塔瓦哈推测那头死掉的羱羊应该是被雪崩冲下来的,因为这里离它们觅食的地点实在太远。他把羊头和羊角从脊椎上扳松扯下,系在摩顿森的背包上,送给他当礼物。
比亚福冰川在高峰间凿出了比科罗拉多大峡谷还深的沟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