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批酒销到全国去,喝到一瓶,你就完蛋了。”
“‘完蛋’?什么意思?”
“瘫痪啊,那种要命玩意儿下肚两个礼拜内就发病。”
我惊呆了。“你怎么知道的?”
他耸肩。“报纸上写的。大家才刚刚发现这种病打哪儿来的,可是已经很多人遭殃了,搞不好有上万人哪。大半是南部的人。我们去加拿大的路上,有经过南部,也许她就是在那里买药酒的。”
我停顿一下,才开口问下一个问题。“医得好吗?”
“不行。”
“完全束手无策?”
“我跟你说过啦,他完蛋了。不过,你要是想白白花钱找医生确认这个病没药医,那就随便你。”
黑、白火花在我眼前爆开,变幻无常的闪烁形状令我看不见任何东西。我扑通倒在铺盖上。
“嘿,你没事吧?哇,朋友,你脸色有点发青,你该不会想吐吧?”
“没有啦。”我的心扑扑跳,血液咻咻流过耳朵。我刚刚记起我来到马戏团第一天,老骆曾经拿着一小瓶恶心液体要请我喝。“我没事,谢天谢地。”
第二天,早餐刚过,华特和我到红色卖票篷车跟着大家一起排队。九点整的时候,篷车内的人招第一个人上前,是一个杂工。片刻后,他怒气冲天踱步出来,诅咒着啐了一口唾液到地上。第二个人也是杂工,也是气鼓鼓离开。
排队的人你看我,我看你,用手遮着嘴交头接耳。
“不妙。”华特说。
“怎么了?”
“看来是艾蓝大叔扣钱法。”
“大部分的马戏班子在发饷的时候,会扣一点薪水,到一季结束才补。可是艾蓝大叔缺钱的时候,他是扣留全部的薪水。”
“该死!”我说。第三个人火冒三丈冲出去。两个工人满脸阴郁,嘴里叼着手卷烟,离开了队伍。“那我们干嘛继续排队?”
“扣钱也只扣得到工人的钱,艺人和领班的钱照例是不会扣的。”华特说。
“可是我既不是艺人也不是主管。”
华特打量我两秒。“确实,我也不晓得你到底该算啥,我只知道不管谁跟总管坐在同一桌用餐,都绝对不是工人。”
“他们常常扣钱吗?”
“是啊。”华特说,百无聊赖地用脚拨弄尘土。
“艾蓝大叔有补发过吗?”
“我听说啊,不过我想从来没人试过啦,我听说倘使他一连四个礼拜都没发钱给你,你最好就别在发薪日出现了。”
“为什么?”我又看见一个脏兮兮的人怒骂不止地咚咚咚走掉。我们前面三个工人也走了,挎着肩膀回火车。
“简单讲,不能让艾蓝大叔觉得你是他的财务负担,要不然哪,哪天晚上你就会失踪。”
“什么?会去见红灯吗?”
“你他妈的对极了。”
“感觉有点离谱。我是说,让他们留在原地不就结了?”
“要是他欠工人钱,风声传出去会有多好听?”
我前面只剩一个人了,就是绿蒂。她的金发弄成手指粗细一鬈一鬈的,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红棚车窗口内的人招她上前,两人愉快地闲聊。男人从钞票叠中抽出几张递给她,她用口水沾湿指头数钞票,数好了卷起,从领口塞进衣服里。
“下一个!”
我上前。
“姓名?”那人看也不看地说。他是个小个子,秃头上只剩一圈稀疏的发丝,挂着一副铁框眼镜。他盯着面前的账本。
“雅各·扬科夫斯基。”我目光溜到他后方。篷车内部嵌着雕花木板,天花板有上漆。后面有一张办公桌和保险箱,一边墙上附着一个洗手台。后墙上有一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