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威利休假
不过现在他明白了在这种情况下真正的受害者是梅姑娘,于是他决定在军事法庭给他的生活带来无法预测的新的转变之前先让她获得自由。目前已不再可能只通过写一封信或保持沉默跟她作个了断了。他必须当面和她谈,承受她可能予以他的任何痛苦和惩罚。他开始履行一项可悲的使命,他简直不忍心去想它。
他试图通过和身边一个秃顶而肥胖的作者对外事务代理人作者对外事务代理人,替作者与出版商联系出版、销售、翻译等事宜,从中收取佣金。——译者注攀谈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然而,他的邻座是那种一坐飞机就要吃安眠药的人。他费了好一阵时间盘问威利,问他是否亲手杀死过日本人,是否获得过勋章,是否受过伤。但他随后就没兴趣了,开始从公文包里取出文件来阅读,直至飞机在落基山脉上空颠簸晃动起来。于是他拿出一瓶黄色胶囊,吞服了三粒便倒在椅子上昏昏欲睡了。威利心想要是他带着安眠药就好了。最后他拉上窗帘,把椅背向后一推,闭上两眼,反复地回想起“凯恩号”上那些使人厌恶的事情。
儿童时期做过的一些梦是威利永生难忘的,尤其是这样一个梦,他看见上帝像巨大的玩具跳偶一样从他家草坪的树顶上一跃而起,斜着身子向下凝视着他,在他的记忆里第十二委员会司法局候见室的情景仍历历在目,同梦里的情景一样是虚幻的、令人痛苦的。在他闭着的眼睛的前面,四周都是绿色的墙壁,书架上整齐地摆满了厚厚的棕色和红色封皮的大部头法律书籍;头顶上孤零零的一盏荧光灯闪耀着带蓝色的光;他身边办公桌上装满烟头的烟灰缸散发出陈旧香烟的烟味。所谓的“调查委员会”,也就是一位粗鲁的瘦小的舰长,嗓音既粗糙又带嗤笑味,他的脸就像邮局职员拒不接受没包装好的包裹时表现出的那张讨厌的脸。
这一切和威利原来的想像是那么不同,那么不公正,而且那么快就结束了。尤其是范围那么小又那么令人沮丧。威利曾认为自己是一部宏伟戏剧中的一个重要角色,他曾独自一人在自己昏暗的房间里,躺在床上小声地自言自语地说着“‘凯恩号’哗变,‘凯恩号’哗变”,欣赏着说这话时特有的声音效果,并想像着《纽约时报》以此为标题发表了一篇极力赞扬英勇无畏的马里克和基思的大块文章,他甚至竭力想像出马里克的头像出现在新闻杂志的封面上。他曾经期盼着隔着铺了绿色台布的桌子面对一排海军上将以无可辩驳的事实镇定自若地证明自己的行为是正确的。回想起他做过的那个白日梦使他十分苦恼,他曾自认为是这次哗变的真正的关键人物,罗斯福总统召他去华盛顿到他办公室和他单独谈话时,他说服总统‘凯恩号’事件是个例外,绝不表明海军的士气低落。在罗斯福总统慷慨地答应恢复他的军籍让他任意选择职务时,他甚至打算只简单地回答说:“总统先生,我愿意回到我原来的舰上去。”
在整个林加延湾战役和返回珍珠港的行程中,威利满脑子都是这些纷乱的色彩斑斓的荒唐念头,自杀式攻击发生得非常突然,造成的损坏也很小(在日本飞机撞击之前他甚至没看见它),这次袭击仅仅起到了增强马里克、威利自己以及“凯恩号”全体军官的形象的作用,使他们都成了头脑冷静的英雄。
到了珍珠港之后随着怀特舰长的到来,这种迷人的景象开始暗淡了。怀特舰长是正规海军的一名英俊聪明的上尉,显然是善于解决麻烦的高手。在短短的一天时间里马里克就萎缩成低声下气的呆滞的副手了。军官起居舱里冒险的兴奋心情平静下来了,所有的军官的言行又开始变得谨小慎微了。怀特为人处事严肃、冷静、讲效率,他的做法使人觉得奎格被解职一事似乎从未发生过。从一开头,他就像马里克一样把舰艇管理得很好,立即得到了全体官兵的衷心拥护。威利把这次哗变当作海军后备队的英雄主义战胜精神病研究院的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