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军基地的生活。柯比就呆在这儿华盛顿,干他那一点也不透露口风的工作,也不知究竟是什么工作,她从来也没问过;有他在身边就好了。
可是帕格来信的当儿,她跟柯比的关系有些动摇了。他的工作叫他长期在外面南走北闯。他妻子故世的周年到了,使他的心情很不好。他又一次咕哝着说是感到自己做了没脸的事儿,二人还是一刀两断吧。有一回在饭店里吃饭,他讲了一大通泄气的话,真叫她吃了一惊,本来总是她带着他一起回家的,那天晚上却是她陪着他回到他的公寓中。也真有那样倒霉的事儿,偏偏在门厅里面对面地跟梅琪和杰利。纳德森碰上了。梅琪这张嘴是封都封不住的,而海军人员的老婆们的小道新闻又具有世界上最迅速的通讯网。这不光彩的事儿只怕已吹到了夏威夷的帕格耳朵里去了!
事情糟到了叫人走投无路,一连整整三天,外面下着雨夹雪,她独自一人呆在那有十二个房间的狐狸厅路老家里,柯比又出差去了,连电话也没跟她通一个,她禁不住豁出去了。她心想,现在孩子们都长大成人了,她一生中也就只剩下那么五年、八年风光了,再往后她就是一个干瘪老太婆了。跟帕格一起过日子,已经索然无味。柯比是一个有劲的情人,是一个靠个人奋斗而发大财的人。他对她迷恋得象疯了似的,而这许多年来,帕格看来已经没有那股热情了。也许这婚姻的垮台要怪她的不是,她大概不是一个好女人(她在写信给丈夫的时候,这些想法从她的笔下透露出一些),可是这是千载一时的最后机会了。说到底,在海军军官中,离婚的事儿也是常有的;海军的家庭搭起来又拆散,两地分居的日子一长,有些就不免出事。讲到这一点,梅琪。纳德森的丑事儿也有一、二件在她肚子里呢!
那封信就是这样发出去的。万想不到,她这信写得真不是时候,紧接着就是日本军队的偷袭,把罗达私下的种种小打算一齐炸个粉碎。罗达对于轰炸珍珠港所产生的反应也许并不值得称道,但是合乎人情之常。在一阵震惊过去之后,她首先想到的是,现在战争爆发了,海军军官的前程大有希望,说不定一下子连升几级。帕格。亨利如今在太平洋上指挥一条战列舰,运气又会来了,真是未可限量,他会成为——谁能说得准呢?获得将领的军衔那是不用说的;也许会当上海军作战部部长呢!正好在这当儿提出离婚,她会不会犯一个大错误,就象一个藏了二十年石油股票的华尔街人物,恰好在石油公司发现一片新油田之前一星期把他的股票全都卖了。
随着这些实际盘算而来的是真诚的内疚,不该在这样紧张的当儿打击自己的丈夫。她还是爱他的,多少有些象她还是爱她那些已成年的孩子们一样。他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这样她就赶紧发了一份表示仟悔的电报,还写了一封激动的短信,取消她提出的离婚要求,这就是他在“诺思安普敦号”上读到的那封信。他的回信使她充满了悔恨和得意,也使她松了一口气;悔恨的是她使丈夫感到痛苦,这从他信中的每句话里都可以感到,得意的是帕格仍然需要她,这可叫她松了一口气。
这样,不可告人的情况已经让帕格知道了,而他仍然少不了她。但是柯比又怎么样呢?在滚滚的蒸气中,但见他大衣也没穿,帽子也不戴,只顾撒开他的长腿,三脚两步顺着站台走过来;罗达只消向他望一眼,就知道这个男人也是少不了她的。她这样不顾前后地豁出去,结果却很好。天下的事怎么能说得准呢!她站在那儿等待着,伸出了戴着灰色手套的双手,睁大着一双发亮的眼睛。他们俩并没接吻;他们从来没在公开的场合接过吻。
“巴穆,大衣也不穿一件?户外是冰天雪地啊。”
“我在芝加哥穿上了长内裤。”
她向他淘气而亲密地瞟了一眼:“长内裤!有点儿麦金利总统的味道,亲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