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包和淡而无味的汤,早晨给一杯棕黄色的剩茶。每天早晨有半个小时,可以让他们去上厕所,他们用后必须从顶板到地下都洗刷消毒,好让德国人使用。这不是一次最舒适的旅行。然而和他们在牲口车里那些同胞相比,他们却好得多了,这一点他们也知道。
其实,这样反而使杰斯特罗感到痛苦。由于受到乘卧车这种特殊照顾,他那乐天知命的宁静心情反而被打乱了。会不会还有一线希望呢?其他十七个人,肯定都以为还有希望。一天到晚,他们也不去说别的,老是谈受到的这种优待表示前途光明。那些有妻儿子女在其他列车里的人,甚至为家属表示乐观。不错,这列车分明不是开往德累斯顿的。但是,不管它向哪里开,反正这批被遣送的人当中的“知名人士”总是“知名人士”。这一点是最重要的!“到达目的地,他们就要设法去照料自己的亲人。
埃伦。杰斯特罗凭常识也可以想到:让他们乘卧车,这可能是德国人更残酷的愚笨行为,是官僚机构的一时疏忽,或者是一个精心策划的办法,为的是不要让某些人乘牲口车,以免他们在周围人群当中点燃起反抗的火花。然而,你要坚持不被别人在绝望中怀抱的热情所激动是困难的。他自己也渴望能够活下去。这十七个高级知识分子争辩起来时,那些话都是娓娓动听的,这些人是:三位长老、两位拉比、一位交响乐队指挥、一位画家、一位钢琴演奏家、一位报纸发行人、三位医生、两位作战中负过伤的军官、两位半犹太血统的实业家,还有那位遣送组主任,那是一位满面愁容、个子矮小的柏林律师,只有他从来不跟别人谈话,甚至不朝他们看上一眼。谁也不知道,他有什么事开罪了他的上司。
除了在他们包房外边站岗的那个卫兵,其他的德国人都不去理会这些犹太人。乘党卫军的车,不管算是享受多么大的特权,它只使人感到紧张。犹太人通常都是象染了瘟病的言生,被从那些权势人物中隔离开来。他们只可以闻到送上车来供党卫军大嚼的伙食的香味。一到晚上,车上就有人醉醺醺地高唱轻松的歌曲,大声争论不休,有时候听来只觉得可怕。这种条顿人中习见的喧闹近在飓尺,使这些“知名人士”胆战心惊,因为随便什么时候,只要党卫军想到要解闷,他们就会跟这些犹太人开一次玩笑。
第二天晚上,已经很迟了,几个党卫军军官还在喷着酒气大唱其《霍斯特。韦塞尔之歌}),这时候杰斯特罗就想起三十年代中期他在慕尼黑第一次听到这首歌。当时的感想重新涌上他的心头。那时他虽然觉得纳粹党人可笑,但他们这首歌里确实含有一些德国人隐藏在心底的愁闷;即便是现在可能即将死在他们手中了,他仍旧可以在这嘈杂的合唱中听出那种朴素但富有浪漫情趣的“对故乡的怀念”①。突然,包房的门推开了。警卫喊道:“那个臭犹太佬杰斯特罗!到四号包房去!”杰斯特罗被吓得战战兢兢。其他的犹太人都沉下了脸,让开了路。他走出去,警卫踏着沉重的步子跟在他后面。
四号包房里,一个花白头发、双下巴的党卫军军官在和其他几个军官喝酒,吩咐他站在一边侍候。这位党卫军军官正在高谈阔论,把七年战争和第二次世界大战对比,指出希特勒与菲特烈大帝之间有一些可喜的类似之处。他再三强调,这两场战争都说明,一位伟大统帅所领导的纪律严明的小国,可以抗敌几个庸碌无能之辈所领导的巨大但是不稳定的联盟。菲特烈象元首一样,也巧妙地施展了出奇制胜的外交攻势;他总是首先进攻,屡次以刚强的意志扭转了看来是必败的战局,而到最后,俄国伊丽莎白的猝死,就给了沸特烈需要的时机,终于签订了一项有利于他的和约。斯大林、罗斯福和丘吉尔都高年多病,有不健康的习惯。他们当中,无论哪一个死了,联盟就会同样在一夜之间瓦解,花白头发的军官这样说。其他几个军官都很受感动地交换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