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兹皮希科说。“大家都劝他喝熊脂。等我们一到波格丹涅茨,我就夜里带一把斧子到‘巴齐’①去。”
①“巴齐”是凿在一棵树上的木头蜂房。然在黑夜中往往摸到蜂房去,猎熊的人就带了斧头等在那里。
“也许雅金卡有一些。”
“哪个雅金卡?您的妻子不是叫做玛尔戈赫娜么?”玛茨科问。
“哦!玛尔戈赫娜不在人世了!玛尔戈赫娜葬在教会墓地里,到‘圣米克尔节’就三年了。她是一个刚强的女子,愿天主的光辉照着她的灵魂!雅金卡同她母亲一模一样,只是年轻些。”
山谷后面是山风,
女儿的模样总像娘。
跳啊!跳啊!
“我告诉玛尔戈赫娜别去爬那棵松树,她年纪不轻了。可是她偏要爬;树枝断了,她摔了下来,伤得很厉害;三天里就死了。”
“主啊,愿您的光辉照着她的灵魂!”玛茨科说。“我记得,我记得!她发脾气的时候,佃农们总要躲到草堆里去。她很能干。原来她从松树上摔下来了!”
“她像一颗松果似地掉了下来。您知道,出丧以后,我悲伤得神志昏迷,他们三天都无法使我清醒过来。他们以为我死了。末后,我哭了很久很久。但是雅金卡也很能干。多亏她照顾一切。”
“我不大记得她了。我离开的时候,她还没有斧头柄那么长呢。她能从马身下走过去,而碰不到马身。唉!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必定长大了。”
“到‘圣爱格尼斯节’就十五岁了;但是我有一年多没有看见她了。”
“您为什么没有看见她?您到哪里去啦?”
“打仗去了。我不必留在家里,雅金卡会照顾一切。”
玛茨科虽然病着,可是一提起打仗,他就全神贯注地听着,还问道:
“也许您曾经在威斯克拉威托特公爵那里待过吧?”
“不错,我在那儿,”兹戈萃里崔的齐赫快乐地回答。“嗯,天主没有赐他好运气;我们给爱迪卡打败得够惨啦。他们先打死我们的马匹。鞑靼人可不像天主教骑士那样公开攻打你,而是在老远射起箭来。你攻打他,他就逃跑,接着又朝你射箭。对付这种人,你能有什么办法?我们军队里的骑士们都吹牛说:‘我们不用端起我们的矛,也不用拔出我们的剑,就能把这些毒虫踩在我们的马蹄下。’他们就这样吹了牛;可是等到不可胜数的箭嗖嗖地、昏天黑地地射过来的时候,仗却马上就打完了,十个里人难得有一个活下来。您相信么?半数以上的军队被打死了;七十个立陶宛和俄罗斯的公爵死在战场上;你数两个礼拜也数不完被打死的贵族和其他叫作‘奥特洛克’的宫廷侍从究竟有多少”
“我听说过的,”玛茨科插嘴说,“我们也死了好多骑士呢。”
“唉!十字军骑士也给杀死了十个,因为他们奉命在威托特的军队里服务。我们死了许多人,您知道,这是因为他们从来不逃跑;威托特公爵对我们的骑士有很大的信心,打仗的时候,他要一队人纯粹波兰籍的卫队在他身边。嘻!嘻!他们里头可真太乱啦。但他没有损伤一根毫毛!梅尔希丁的斯必特科爵爷被打处了,还有掌剑官培那特,米柯拉伊法官,普罗科普,普尔席茨拉夫,杜勃洛戈斯特,拉席维崔的雅斯柯,皮里克·玛朱尔,米霍夫的华希,‘伏叶伏大’梭哈、付姆勃罗伏的雅斯柯,米罗斯拉夫的雅斯柯,希契辟茨基,奥德斯基和陀姆科·拉戈达。谁能数得清所有这些人!他们有此人身上中了鞑靼人那么多的箭,死后就像只豪猪,真是惨不忍睹!”
说到这里,他笑了起来,仿佛是在讲一个最有趣的故事,又立即唱起歌来:
你这才知道鞑靼人的厉害,
他打败了你就远远逃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