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不管是亲昵的情话,还是体贴的劝说都不顶事。达奴莎一个人也不认识,神志也没有清醒。渗透了她整个生命的唯一感觉是恐惧,一种被擒的鸟儿所表现的恐惧。给她送食物去,她不肯当着别人的面吃。可是从她那种拒绝的目光看来,谁都看得出她已经受够了饥饿的折磨。只要没有人在跟前,她就像一头贪婪的小野兽似的肉食物扑过去。但是兹皮希科一进小屋,她就窜到角落里,藏在一束干的忽布花①后面。兹皮希科白白地张开两条胳膊,白白地伸出一双手,尽管泪眼汪汪地哀求她,还是毫无用处。即使把亮光妥加调节,使她能够认出兹皮希科的脸庞,她还是不肯从躲藏的地方走出来。仿佛她不仅失去了知觉,也失去了记忆。兹皮希科注视着她那张流露着恐怖神情的、又憔悴又苍白的脸,那双凹陷的眼睛,破烂的衣服,一想到她曾经落在什么人的手里,曾经吃过什么苦头,就痛苦得要哭出来。最后他怒火冲天,握了宝剑就向齐格菲里特冲去,要不是玛茨科拉住了他的手臂,他准会就地杀了他。
①制造啤酒的一种植物,又称酒花。
于是叔侄两人简直像仇敌似的彼此扭了起来。但是年轻人因为刚刚同巨人似的安诺德战斗过,太疲乏,终于被老玛茨科制服了。玛茨科扭着他的手腕,喊道:
“你疯了么?”
“放手!”他咬着牙齿恳求道,“我的心快要爆炸了。”
“让它爆炸吧!我决不放你。与其让你污辱你自己和我们的家声,不如让你去把头撞个粉碎。”
玛茨科紧紧地握住兹皮希科的手,就像用一把铁钳把它钳牢了似的;一面严词厉色地说:
“记住,你不会没有报仇的机会;你是一个束腰带的骑士,怎么能够杀一个上了镣铐的俘虏?你这样做对达奴莎没有好处。结果怎样呢?只有耻辱。你说,许多国王和公爵都杀过俘虏。嗨!那同我们不相干;他们行得通的事,你就不一定行得通。他们有王国、城市、城堡。你有什么?骑士的荣誉。对于他们,谁都不会责备一句;而对于你,就会在你脸上吐口水。看在天主的分上,想一想吧!”
静默了片刻。
“放开!”兹皮希科又阴郁地说了一遍。“我不杀他。”
“到火堆那边去,我们得商量商量。”
玛茨科拉着他的手,走到火堆跟前,这是仆人们在沥青灶旁边烧起来的。他们在那里坐了下来,玛茨科想了一下,说道:
“你也必须记住,你答应过把这条老狗交给尤仑德。只有他可以为他自己和他女儿报仇。他自然会向他报复,用不着你担心!在这件事上,你必须做得使尤仑德高兴。这是他的事,不是你的事。尤仑德可以做,你却不一定能做;人不是他俘虏的,但是他可以从你这里把他当做一件礼物似地接收下来;他甚至会活剥他的皮;他这样做,谁都不能骂他。你懂我的话么?”
“我懂了,”兹皮希科回答。“您说得对。”
“你显然神志又清醒了。如果你再受到魔鬼的诱惑,就应该记住:你也曾向里赫顿斯坦和其他的十字军骑士挑过战;如果你竟然杀死了一个手无寸铁的俘虏,人们一定会把你的行为公诸于世,那么今后就没有一个骑士会接受你的挑战了,人家却会认为对方有理。万万不许有这种事!我们已经够不幸的了,千万不要再给我们添上羞耻。我们还是来谈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该怎样行动吧。”
“您谈吧,”年轻的骑士说。
“我的意见是这样:应该把那条看守达奴莎的毒蛇干掉;但是一个骑士杀死一个女人是不合适的。因此我们还是把她送到雅奴希公爵那里去吧。她在公爵和公爵夫人的森林行宫里施行过阴谋诡计。让玛佐夫舍朝廷去裁判她。如果他们不把她压死在车轮下,惩治她的罪孽,那他们就亵渎了天主的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