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顶商人(4)
原来打算请他住客栈的,此时改了主意,“张先生,”她说,“难得来一越,多玩些日子!就住在舍下好了;只怕房子太小,委屈了张先生。”
话刚说完,阿巧姐拉了她一把,显然是不赞成她的办法;但话已说出口,不能收回,只好看张医生如何答复,再作道理。
“不敢当,不敢当。我年内要赶回去。打搅府上,只怕诸多不便。”
他是客气话,七姑奶奶却将计就计,不作决定:“先到了舍下再说。”她这样答道:“现在就上岸吧!”
第一个当然安排胡雪岩,轿子抬到船上,然后将胡雪岸用棉被包裹,象个“蜡烛包”似的,抱入轿内,遮紧轿帘。上岸时,当然要特别小心,船老大亲自指挥,全船上下一起动手,搭了四条跳板,才将轿子抬到岸上。
再一顶轿子是张医生;余下一顶应该是阿巧姐,她却偏要跟七姑奶奶挤在一起,为的是有一番心事,迫不及待地要透露。
七姑奶奶听阿巧姐刚说了个开头,就忍不住笑了;阿巧姐便有些气,“跟你规规矩矩说,你倒笑话我!”她说。“我不是笑你,是笑张郎中癞虾蟆想吃天鹅肉。不要紧!你跟我说,我替你想办法。”
“这才象句话!”阿巧姐回嗔作喜,细细说明经过;话完,轿子也到家了。
到家第一件事是安置胡雪岩;第二件事是招待客人,这得男主人回家才行,而且七姑奶奶已有了为阿巧姐解围的策略,也得古应春来照计而行。因此,她赴萧家骥要赶着回家省视老母之便,关照他先去寻到师父,说知其事。
找了两处都不见,最后才在号子里听说古应春去了一处地方,是浙江海运局。浙江的漕运久停,海运局已成了一个浙江派在上海的驿站,传递各处的文报而已。古应春到那里,想来是去打听杭州的消息。
正留了话想离去时,他师父回来了,脸色阴郁,如果说是去打听消息,可想而知,消息一定不好。
然而见了徒弟,却有喜色。他也跟他妻子一样,猜想着萧家骥必得过了年才会回来;因而首先就问:“病人呢?”“一起回来了。”萧家骥紧接着说:“是郎中陪着来的。年底下不肯走这一趟,很承他的情;师娘请师父马上回家,打算要好好陪他玩两天。”
“这是小事。”古应春问,“我们这位小爷叔的病呢?”“不碍了。调养几天就可以起床。”
“唉!”古应春长叹一声,“起了床只怕又要病倒。”
萧家骥一听就明白,“是不是杭州失守了?”他问。“上个月廿八的事。”回答的声音似乎有气无力,“刚才从海运局得来的消息。”
“王抚台呢?”
“听说殉节了。”胡应春又说。“详细情形还不晓得。也许逃了出来,亦未可知。”
“不会的。”萧家骥想到跟王有龄一经识面,便成永诀的凄凉近事,不由得两行热泪汩汩而下。
“唉!”古应春顿着足叹气,“你都如此,何况是他?这个坏消息,还真不知道怎么跟他开口?”
“现在说不得,一说,病势马上反复。不但师父不能说,还得想法子瞒住他。”
“我晓得。你回家去看一看;今晚上不必来了。明天上午,再碰头。”
于是师弟二人同车,先送了萧家骥,古应春才回家。跟胡雪岩相见自有一番关切的问讯;然后才跟张医生亲切相叙,这样就快到了晚饭时分了。
七姑奶奶找个机会将她丈夫唤到一边,商量款客;她的意思是,如果在家吃饭,加上一个李得隆,只有三个人,未免清冷,不如请张医生上馆子,“最好是请他吃花酒。”她说。“花酒总要请他吃的。不过,你怎么知道他喜欢吃花酒?”“不但吃花酒,最好还替他寻个好的;能够讨回去的。其中自有道理,回头我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