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顶商人(7-2)
说,“所以不要她来看我;来了我也不见。”
语气越发决绝,加上她那种脸色,竟似跟七姑奶奶有不解之仇。萧家骥大为惊骇;可是说话却更谨慎了。“阿巧姐,”他旁敲侧击地探索真相:“我不也俗家人吗?”
这一问算是捉住她话中一个无法辩解的漏洞。她脸上阴晴不定地好半天,终于有了答复:“萧少爷,说实话,我是怕你师娘。她手段厉害;我弄不过她。再说句实话,做人无味,教人灰心,也就是为了这一点;自以为是心换心的好朋友,哪知道两面三刀,帮着别人来算计我。真正心都凉透了!萧少爷,这话你一定奇怪,一定不相信;行过,你也要想想,我三十多岁的人,各种各样的世面也见识过,总还不致于连人好人坏都看不出,无缘无故冤枉你师娘。你师娘啊,真正是——。”她摇摇头,不肯再说下去。
这番话,在萧家骥简直是震动了!他实在不明白,也不能接受她对七姑奶奶这样严酷的批评,楞了好一会才说:“阿巧姐到底为了啥?我实在想不通!请你说给我听听看。如果是师娘不对,我们做晚辈的,当然不敢说什么;不过肚子里的是非是有的。”
“如果,萧少爷,你肯当着菩萨起誓,什么话只摆在肚子里;我就说给你听。”
“你是说,你的话不能告诉我师父,师娘?”
“对了。”
“好!我起誓:如果阿巧姐对我说的话,我告诉了我师父师娘,叫我天打雷劈。”
阿巧姐点头表示满意;然后说道:“你师娘真叫‘又做师娘又做鬼’——。”
用这句苟刻的批评开头,阿巧且将七姑奶奶几次劝她的话“夹叙夹议”地从头细诉,照她的看法,完全是七姑奶奶有意要拆散她跟胡雪岩的姻缘,七姑奶奶劝她委屈,入门见礼正正式式做胡家的偏房,看似好意,其实是虚情,因为明知也决不愿这么做,就尽不妨这么说,好逼得不能不下堂求去。
对胡雪岩,七姑奶奶在她面前一再说他“滑头”,“没常性,见一个爱一个”;听来是骂胡雪岩而其实是帮他。“萧少爷你想,你这位师娘开口‘小爷叔’,闭口“小爷叔”,敬得他来象菩萨。就算他真的‘滑头’、‘没常性’,又怎好去说他?”阿巧姐说到这里很激动了,’我先倒也当她生来爽直,真的是为我抱不平,所以有啥说啥。后来越想越不对,前前后后,想了又想,才晓得她的意思,无非说胡某人怎么样不是人,犯不着再跟他而已!”
听她对七姑奶奶的指责,实在不无道理。但越觉得她有道理,越觉得心里难过;因为萧家骥对他的这位师娘,有如幼弟之于长姐,既敬且爱。多少年来存在心目中的一个伉爽、正直、热心、慷慨的完美印象,此时似乎发现了裂良,怎不教人痛心?
因此,他竟没有一句话说。这一方面是感到对阿巧姐安慰,或为七姑奶奶辩护都不甚合适;另一方面也实在是沮丧得什么话都懒得说了。
一见萧家骥的脸色,胡雪岩吓一大跳;他倒象害了一场病似的。何以跟阿巧姐见了一次,有这样的似乎受了极大刺激的神情?令人惊疑莫释,而又苦于不便深问;只问得一句:“见过面了?”
“见过了。我们谢谢了尘师太,告辞吧!”
了尘又变得很沉着了,她也不提阿巧姐,只殷勤地请胡雪岩与萧家骥再来“随喜”。居姑庵中何以请男施主来随喜?这话听来便令人有异样之感;只是无暇去分辨她的言外之意。不过,胡雪岩对人情应酬上的过节,一向不会忽略,想到有件事该做,随即说了出来:“请问,缘簿在哪里?”“不必客气了!”
胡雪岩已经发现,黄色封面的缘簿,就挂在墙壁上,便随手摘下,文给萧家骥说:“请你写一写,写一百两银子。”“太多了!”了尘接口说道:’如果说是为了宝眷住在我们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