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顶商人(8-1)
左宗棠从安徽进入浙江,也是稳扎稳打,先求不败;所以第一步肃清衢州,作为他浙江巡抚在本省境内发号施令之地,这是同治元年六月初的事。
在衢州定了脚跟,左宗棠进一步规取龙游、兰溪、寿昌、淳安等地,将新安江以南、信安江以西地区的长毛,都撵走了;然后在十一月下旬,攻克了新安、信安两江交会的严州。由此虎过山高水长的严子陵钓台,沿七里泷湖江北上,第二年二月间进围杭州南面的富阳;距省城不足百里了。钱塘江南面,洋将德克碑的常捷军;丢乐德克的常安军,在不欠以前,攻克绍兴,接着,太平军又退出萧山。整个浙江的东西南三面,都已肃清;然而膏腴之地的浙北,也就是杭州以北,太湖以南,包括海宁、嘉兴、湖州在内的这一片活土,仍旧在太平军手里。
这时,左宗棠升任闽浙总督;浙江巡抚由曾国荃补授,他人在金陵城外,无法接事,仍由左宗棠兼署。为了报答朝廷,左宗棠全力反攻,谁都看得出来,杭州克复是迟早间事。
那时攻富阳、窥杭州的主将是浙江藩司蒋益澧。左宗棠本人仍旧驻节衢州,设厂督造战船;富阳之战,颇得舟师之力。但太平军在富阳的守将,是有名骁勇的汪海洋,因而相持五月,蒋益澧仍无进展。左宗棠迫不得已,只好借重洋将,札调常捷军二千五百人,由德碑率领,自萧绍渡江,会攻富阳;八月初八终于克复。其时也正是李鸿章、刘铭传、郭松林合力攻克江阴;李秀成与李世贤自天京经溧阳到苏州,想设法解围的时候。
浙江方面,蒋益澧与德克碑由富阳北上,进窥杭州;同时分兵攻杭州西面的余杭。太平军由“朝将”汪海洋;“归王”邓光明;“听王”陈炳文,连番抵御,却是杀一阵败一阵。到十一月初,左宗棠亲临余杭督师,但杭州却仍在太平军苦守之中。
其时李鸿章已下苏州、无锡。按照他预定的步骤,不愿往东去占唾手可得的常州,免得“挤”了曾国荃;却往浙北去“挤”左宗棠;一面派翰林院侍讲面奏调到营的刘秉璋,由金山卫沿海而下,收复了浙北的平湖、乍浦、海盐;一面派程学启由吴江经平望,南攻嘉兴。收复了浙北各地,当然可以接收太平军的辎重,征粮收税;而且仿照当年湖北巡抚胡林翼收复安徽边境的先例,以为左宗棠远在杭州以南,道理隔阻,鞭长莫及,应该权宜代行职权,派员署理浙西收复各县的州县官。
这一下气得左宗棠暴跳如雷。李鸿章不但占地盘,而且江苏巡抚这个官做到浙江来了,未免欺人太甚!但一时无奈其何,只好先全力收复了杭州再说。
于是,胡雪岩开始计划,重回杭州;由刘不才打先锋;北去是要收服一个张秀才,化敌为友,做个内应。这个张秀才本是“破靴党”,自以为衣冠中人,可以走动官府,平日包揽讼事,说合是非,欺软怕硬,十分无赖。王有龄当杭州知府时,深恶其人;久已想行文学官,革他的功名,只是一时不得其便,隐忍在心。
这张秀才与各衙门的差役都有勾结——杭州各衙门的差役,有一项陋规收入,凡是有人开设商铺,照例要向该管地方衙门的差役缴纳规费,看店铺大小,定数目高下,缴清规费,方得开张,其名叫做“吃盐水”。王有龄锐于任事,贴出告示,永远禁止;钱塘、仁和两县的差役,心存顾忌,一时敛迹;巡抚、藩司两衙门,自觉靠山很硬,不买知府的帐,照收不误,不过自己不便出面,指使张秀才去“吃盐水”,讲明三七分帐。
谁知运气不好,正在盐桥大街向一家刚要开张的估衣店讲斤头,讲不下来的时候,遇到王有龄坐轿路过,发现其事,停轿询问,估衣店的老板,照实陈述;王有龄大怒,决定拿张秀才“开刀”,立个榜样。
当时传到轿前,先申斥了一顿;疾言厉色警告,一定要革他的功名。这一下张秀才慌了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