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顶商人(8-2)
得的了。”左宗棠又问:“你跟王夔石很熟?”
“是的。”胡雪岩又说,“不过并无深交。”
“看你们谈得倒很深。”
“有利害关系,谈得就深了;交情又另是一回事。王夔石没有什么才气,也没有什么大志,做人太圆滑,未免欠诚恳。我不喜欢这个人。”
左宗棠觉得胡雪岩这几句话,颇对自己的胃口;同时对他的本性,也更为了解,确是个可以论大事、共患难的人。因而不断点头,表示心许。
“大人的意思是,”胡雪岩问道:“让我写封信给王夔石,请他从中尽力?”
“是的。我有这个意思。不过,我怕他一个人的力量不够;四处去瞎撞木钟,搞得满城风雨,无益有害。”“他一个的力量,诚然不够;不过事情的轻重,他是识得的。他的本性也是谨慎小心一路,决不致于飞扬浮躁,到处瞎说。大人这样说,我信上格外关照,叫他秘密就是。”“能这样最好。”说到这里,左宗棠向左右吩咐:“拿‘缙绅’来!”
缙绅是京师书坊刻的一部职官录,全名叫做“大清缙绅全书”。由“宗人府”开始,一直到各省的佐杂官儿,从亲王到未入流,凡是有职衔的,无不有简历记载。左宗棠索取缙绅,是要查户部的职官。
翻到“户部衙门”这一栏,头一行是“文渊阁大学士管理户部事务倭仁”。左宗棠顿时喜孜孜地说:“行了!此事可望有成。”
“喔,”胡雪岩问道:“大人参透了什么消息?”“这倭相辊蒙古人。他家一直驻防开封;所以跟河南人没有什么两样。河南是讲理学的地方,这倭相国规行矩步,虽然有点迂,倒是不折不扣的道学先生;先帝对此人颇为看重,所以两宫太后亦很尊敬他,能得此老出头说话,事无不成之理。”
“那末,”胡雪岩问道:“这话可以不可以跟王夔石说?”“这些情形,王夔石比我们清楚得多。说亦可、不说亦可。”左宗棠又说,“这倭相国与曾相会试同榜;想来他亦肯帮帮老同年的忙的。”
“既然如此,何不由大人写封信给曾相;结结实实托一托倭中堂?”
“这也是一法。我怕曾相亦在道学气,未见得肯写这样的信。”
“是!”胡雪岩口里答应着,心中另有盘算。兹事体大,而不与自己相干。甚至左宗棠亦不必太关切;天塌下来有长人顶,曾氏弟兄所支销的军费比左宗棠所经手的,多过好几倍;要办军费报销,曾氏弟兄,首当其冲,自然会设法疏通化解。如今自己替左宗棠出主意,不须太起劲;不求有功,先求无过,最为上策。
这样转念,步子便踏得更稳了,“为求妥当,我看莫如这么办,先写信透露给王夔石,问问他的意思,看看能不能做得到?要做,如何着手;请他写个节略来!”
“这样做再好都没有。可是,“左宗棠怀疑地问,“他肯吗?”“一定肯!我有交情放给他。”
“你不是说:你们没有深交吗?”
“放交情”是句江湖上的话,与深交有别,左宗棠不懂这句话,胡雪岩便只好解释:“我是说,王夔石欠下我一个人情在那里;所以我托他点事,他一定不会怕麻烦。”“那就是了。此事能办成功,与你也有好处;曾相、李少荃都要见你的情。”说罢,左宗棠哈哈一笑。
这一笑便有些莫测高深了。胡雪岩心想,大家都说此公好作英雄欺人之谈;当然也喜欢用权术。他说这话,又打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哈哈,莫非有什么试探之意在内?继而转念,不管他是不是试探?自己正不妨借此机会,表明心迹,因而正色说道:“大人!我跟王夔石不同,王夔石是想做官上头飞黄腾达;我是想做大生意。因为自己照照镜子,不象做官的材料。所以曾相跟李中函见不见我的情,我毫不在乎;他们见我的情,我